“有出息,就跟我走。”
萧综拉着他穿山过涧,东走西转,弯弯绕绕,直到眼前忽然一片蓊郁的林子,林子甚密,遮天蔽日,几不见光。萧综对时光道,“你可看好了。”
只见他从腰间拿出一枚棋子,向黑林中一掷,就听见呼啦啦的声音,由近及远,此起彼伏,然后就看见漫天彩衣鸟雀,乌压压的盘旋飞起,然后重回林中,直到声音平息,萧综道,“听见了吗,看见了吗?这是山中一个出口,这山中的鸟雀,这一月内,都尽数在此,鸟雀之下,就是其方位,鸟雀每惊动一次,再次落的方位也会转变,每一盏茶的功夫,不触动,也会自行演变,你只要有本事在一盏茶的时间之内,将鸟雀的数量方位尽数记住,并一一走完,自然就出了此山。否则,就是你自己天资愚笨,活该死在这,就是褚嬴来了,也只会看到你的难堪而已。”
“褚嬴?”
他心中怅然,他们果然认识,而且关系显然非比寻常。
他看时光怔忡当场,笑道:“怎么,怕了?”
时光反应了片刻,问了一句:“这个,你能办到吗?”
萧综不答,从腰间解下一个棋囊,挂在时光的食指上道:“不然,我怎么能考你呢?”
时光不关心鸟雀的问题,反而好奇问道:“你刚刚那个撒豆成兵,是怎么弄的?是法术吗?”
“那是最普通的雕虫小技,小幻体而已。你要是有本事自己走出去,就也会了。”
只看他飞身跃上一棵树,再下来,手里已经抓了一只彩衣鸟,小心放入怀中,微微一笑,便离开了。
可是他这么跳上跳下,林中一点动静都没有,好像里面什么鸟都没,时光学着他的样子,一跳,只蹦了二尺高,碰到了一根枝条,然后就听到扑啦啦的声音此起彼伏,吓时光一跳,这里这么多鸟,怎么能静到这种地步。他捉一只鸟,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时光从棋囊中取棋子,掷了四五遍,数一数鸟雀大致数量,约四五百只,似乎知道数量不难,只不过需要多数几次罢了,哪怕数上一百次,也不是什么大工程,可是方位,几百只,几乎同时降落,怎么可能记得住。
“那个家伙,不会是耍我玩儿吧。我又不是照相机。”
时光泄气道,“如果只是棋子,丢棋盘上,看一眼,记住还是有些可能的,这些鸟,又没什么规律……规律。”
他想到些什么,可饶是当做棋子,也不是那么好记的,不只是方位太多,鸟雀盘旋飞舞,还会分散注意力,最后他连数三次,确定彩衣鸟雀共四百四十只,他数了数棋囊里,还有98枚棋子,他用了八十次,在第八十二次,确定了鸟雀数量。他终于松了一口气,起码,他知道第44o步,就是最后一步。可是方位,却难百倍不止,前面一两百步,他逐步增加,似乎还能稳稳记住,可直到棋囊里的棋子,一百八十颗黑子都掷完了,他还是只走对了两三十余步。两百多步之后,对他来说,几乎就是天堑,每多两三步,都间隔十几次,原因有三,一是他按序走两百步之后,就已经开始疲累,二是走前面两百步,就会渐渐忘记后面两百多步,或者开始模糊,混乱,因此每多几步,都极其困难。三,若是时间宽裕,他可以先将四百多步全部记住,录在纸上,再一一走来,像复盘一样,快步走完也不是不可能,可是中间根本没有那么长的时间留给他,他就是只走路,四百多步走下来,粗粗算下来,也要四五分钟,何况,中间还要记忆,回忆,顺序,统统都不能有错,十五分钟之内,要做到这些,简直不是人。难道那个“鬼”
真有这种能耐。时光非常怀疑,如果他有这种能耐,时光也不能不打心底里佩服了。
这时天已黑,时光也身心俱疲,中间有一段时间他还感觉饥饿,但是饥饿中间,有疲倦,不甘心,还有不能自控的记忆,一遍遍下来,他饿过头,已经不饿了,甚至在这黑压压的密林里,天黑了他也没有太多感觉,他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些飞了又停,停了又飞的鸟雀方位上。
直到棋子丢完,他才翻篇似的,将自己像个石头或者木桩子似的,丢在地上,或者是跌在地上,因为他累的不知道怎么躺了,他全身僵硬,只有那点意识和眼睛是活的。
他僵在哪里,早就没有鸟了,可是眼前似乎还是飞了又停的鸟,闭上眼,似乎还有那些鸟在飞,睡着了,连梦里,都是那些鸟在飞,他还在记,在走。
梦里,他躺在一片草坪上,看天上星辰,那些星星比起鸟来,像迟滞的乌龟,也不动,他都能轻而易举记得,似乎伸手能将星星摘下来,再放回去,直到他玩着玩着忽然被一片星星吞噬了,他才从梦中惊醒。醒来,眼前是密林中的夜半星辰,天空在密林中一片掩一片露,弄得时光想看夜空,反而有坐井观天之感。
一觉醒来,精神舒爽了不少,他看了看手表,夜里一点半了。他手中空空的朝树上做了一个投掷的动作,心道:“鸟儿也要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