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事前两世都没有生,容棠原本并没有过多思索,但这一世蝴蝶飞得太快太远,以至于连他都不知道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样。
既定死亡的人被救了下来,那么本能鲜活的花卉是否会陷入枯萎
容棠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看了容莹一眼。
花园另一角丫鬟小跑而来,说二公子回了府,给小小姐带了许多外面的玩意儿,唤容柠去看。
小姑娘喜不自胜,转身就要去找自己亲哥,脚步刚转了个弯,回过头问堂姐“姐姐跟我一起去吗”
容莹弯眸浅笑“我跟阿棠聊会天。”
容柠不做他想,活蹦乱跳地回了自己院子。
池塘里早荷开了几朵,油绿的蜻蜓四处落脚。
容柠望着湖面不知在想什么,容棠也不打扰,耐心等她的话音,直到容莹问了一句“你觉得血脉亲缘和宗室族谱,哪个羁绊更深”
容棠愣了愣,不是很理解地看着原主这位堂姐,后者娥眉粉黛,凝着一双秋水式的剪瞳望向涟漪渐起的湖面,唇角笑意微勾,既温婉又大气。
容棠问“为何要做比较”
容莹面上浮过一丝困惑,分明是她自己问出来的问题,可觉得疑惑的也是她本人“我也不清楚,突然有些好奇而已。”
容棠试探性地问她“可是家中有什么事让你烦忧”
容莹微微一滞,旋即笑着摇了摇头“如何会有能使我烦心的事”
她是宁宣王府名义上的大小姐,父亲是礼部侍郎,伯父是宁
宣王,祖母更是大虞尊贵的端懿长公主,她天生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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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来去年折花会上,容家两位小姐分明也在何尚书千金目睹月容尸体的现场,可从开始到结束,几乎完全没有人提及容柠和容莹,所有人只知道何小姐受了惊吓。
容峥说“叔父谨慎,连带着二房堂兄妹全都小心”
。
可这样的小心,背后是过人的聪慧。
容莹可能比她那些弟弟们都要聪明许多。
正因此,容棠那点相当米虫避世的心态在这一瞬间轻轻颤了颤,他犹豫两秒钟,并未顺着容莹的话略过这个话题,而是问她“堂姊为何至今仍不成亲”
这个问题突兀得厉害,在有男女大防的封建时代,就算是堂兄妹,也不会这样直白地表示疑惑,是以容莹刹那间面色僵了僵,相当讶异地看向容棠。
后者一点也不闪躲,对上她的眼睛,轻声问“是没相中合适的人家,还是不愿意成亲”
他不可能直接问容莹是不是等着进宫,但这话也将意思放得明显,容莹若真是个聪明人,也该明白他问的是什么。
四周寂静无人声,夏荷被风吹动,碧绿色的青蛙在荷叶上灵活地跳动,每一次跳跃都会带动无数水珠落入湖面,砸出一片涟漪。
容莹愣愣地看了容棠许久,眼眶突然泛了一层浅红。
可那点红色转瞬即逝,容莹已经转过了头,视线望着湖面不知哪一处定点,又或许只是阳光洒射在水波上的痕迹,她轻声道“哪怕是祖母那样的身份与才学,婚事又岂是自己能做主的”
容棠静默无声,确定她已经知晓容明玉的计划。
“堂姊若是不愿,没有谁能逼迫得了你。”
他说。
容莹轻轻笑开“阿棠说的容易,你是世子,王妃又那样宠你,你自有不会被逼迫的选择。”
容棠道“我得到的宠爱和优待,全都是因为身体不好,命不久矣,母亲知道与其给我施加压力,不如让我清闲地活过这几年,这才有了大家眼中随心所欲的活法。”
容莹怔住,回过头看他。
常人说自己将死,多有不甘自弃,可在容棠身上,她看不见一点不甘愿,只是在寻常地说一件既定的事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