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没用,又请了道士。道士没用,最后请了北边的萨满。
整个折家都乌烟瘴气的。折家大郎去看妹妹,因折琰不愿意嫁人的事情折夫人瞒得死死的,折家大郎并不知道此事,所以还挺担心,道:“你身子看起来也好好的,到底得了什么病让母亲如此担心?”
折琰静静的躺在榻上,轻笑着道:“得了……不听话的病。”
折家大郎一怔,而后迟疑的道:“你违背母亲了?”
折琰却没有多说。只是温柔的道:“大哥,恭喜你得偿所愿了。”
折家大郎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我没想到母亲这般痛快就同意了,还是要多谢你。”
折琰便顿了顿,道:“母亲也是爱我们的。”
折家大郎今日跟妹妹说了几句话,倒是亲近一些了,闻言小声道:“我比不过你,在母亲心里,我不及你的万分之一。”
折琰笑了笑,没说话,好半晌,等折家大郎走了之后,她才喃喃出声,“我当然知道,我是她的命,没有谁比得过我。”
母亲是可以为了她去做任何事情的。
但是母亲……
她眼泪珠子往下滚,“但是母亲,你明明知道,我好累。”
……
母女两个又僵持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里,无论折夫人用什么手段,折琰都只沉默不语。不出门,不吭声,只日夜去睡,一睡就睡不醒,有时候半夜醒来还会呕吐,折夫人看见她这般便哭,“孽障,孽障,你要气死我才行!”
折琰却问,“母亲明知道我会死也要送我去死吗?”
折夫人:“那是梦!”
折琰直直的看着她,“不是梦,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折夫人气得抬起手,却又舍不得打。她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孽障!”
折琰默默的转过身去,继续无声的抵抗。
直到有一日,外头的日光晒得很,屋子里好像突然就热了起来,她褪去了厚厚
()的外衫,要穿上夏日的衣裳时,才第一次有了踏出门的意愿。
夏日,一切都热烈得很。
她想出去。
她就出去了。
折夫人很快就得了消息,还带着一盆蔷薇花来。
她小心翼翼的看女儿的脸色,而后将手里的花送过去,“你看,好看不好看?我特意为你选的。”
折琰的好心情又慢慢的褪去。
她还记得,她嫁给刕鹤春之后一直没有怀上孩子。母亲就逼着她吃药,看病。
她乖乖的,一切都很好。但是她依旧没有怀上孩子,母亲就着急了。她开始信土方子,还带来了蔷薇花的种子,道:“种上花,便能引来送子娘娘。”
折琰并不厌恶蔷薇花。但她厌恶以这般的缘由来种花。她跟母亲吵架了,母亲气得大声道:“我都是为了谁?我难道是无知妇人?我难道就没有读过圣贤书?可我抛却学识,抛却尊严去为你求这么一个土方子,我难道就好过了?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折琰很是痛苦。
成婚之后,她对母亲这般的话已经有些厌烦了。她捂着胸口问,“难道母亲觉得,我做下此事之后,我就是欢喜的么?母亲,我很……”
我很痛苦。
但她不敢说这句话。
她为什么不敢说?
折琰也不知道了。
她只知道自己跟母亲吵架后,母亲伤心离去,她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坐了很久。刕鹤春回了家,却没有发现她的情绪,反而是说起越王府里的事情。
他喋喋不休,抱怨越王府里的客人太多,都是些寒门出身的人,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折琰开口想说一句:“你让我静静。”
但她最后说的是,“是么?你也理解理解越王,别总是在他面前说门客的不好。”
她说完之后,刕鹤春继续喋喋不休,折琰却开始厌恶自己。
是的,厌恶自己的性子。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性子。
为什么已经很痛苦了,还要这样口是心非?
为什么就不能把自己想说的说出来呢?
对其他人,如对刕鹤春,她习惯了做到最好,习惯了这般周全。
对母亲,她明明自己也很生气,但还是会担心母亲会不搭理自己,会惶恐母亲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