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声比我们刚来时壮大了些。连日的阴天让人郁郁不欢,空中湿云四集,其间电光隐现,酝酿已久的雨却迟迟不肯降下,似在与谁对抗。每天出门我都带伞,却一次都没能用上。
我问虞百禁,我是不是太偏执了?
他双腿交叠,坐姿懒懒的,挨着我的那侧手臂架在椅背上,说,谨慎的人容易把一件简单的事想得过于复杂。而我正好和你相反。
我望向他,他也“正好”
朝我望过来。
“我最擅长把一件复杂的事变简单。”
我把凋落的山茶花扫进垃圾袋,不经意瞥见桌角上的另一对小物件。自从把它们从安全屋里带出来,就彻底忘在了脑后,遗落在手提包底部,昨晚理行李时才让它们重见天日。
东西看上去仍是完好的。我试着启动过,比我想象的耐用,指不定哪天还能派上用场。我犹豫了数息,随手把它们揣进裤兜里。
阳台门和百叶窗都开着,天依旧阴沉,海边却隐约飘来女性悠扬的歌声。床上的虞百禁也跟着哼了两句。他正在给我们俩的常备武器做保养,定期的检修,还替我清洁了我的惯用刀。我看着他,不止一次地问自己:我怎么会爱上一个杀手?
“来都来了。”
他把清空血槽的刀递给我,“去一趟也无妨。只当散散心。”
“谢了。”
我接过刀,倒插在腰后的皮带扣上,他伸出来的手并未收回去,顺势把我拉上床。我躺在一摊马格南子弹里,在时断时续的亲吻中揶揄他,“你是玩得开心了。”
“难得的二人世界嘛。”
十点钟,我们俩下楼去退房。旅店老板明显是被我俩搞怕了,面上表现得再怎么客气,也掩饰不了眉宇间时有时无的惶恐:“不再多玩儿几天?”
“临走前再去一个地方。”
我把借来的雨伞也还回去,“车和行李可以寄存在这里吗,傍晚来取。”
“可以!没问题。”
我和虞百禁步行去鹿角集市。
和我们来的那天一样,集市入口处的鹿头标志下方依然是人来人往,其构造与其他景区的商业街、风情街大抵相仿,狭长的巷道、流动的摊位和蜂巢般挤挤挨挨的小店,气氛却有种微妙的差异。
有点像开在白天的“鬼市”
。我想起那个叫“琉璃”
的歌手所说的,外商与偷渡者的聚集地,一眼扫过去,百分之九十的商贩都是外籍人士,恍然间还以为回到了我在s国陪读的日子,容晚晴在前面走,我和虞百禁在后面拎重物,他装作和我很亲近,我则装作和他不熟。
此时的她又在哪里?
也许是阴天的缘故,集市内部的能见度很低,店面与店面之间拉了灯串和彩旗做装饰,使得本就狭仄的过道更显幽邃,几乎有股凶险的意味。主干道两旁分出数径岔路,如同人体内错综的血管。我和虞百禁拐进其中一条,又从这条路通向另一条,越走越深,四周的行人显著变少了。我转头想和走在我身后的虞百禁说两句话,一不留神撞到一家店的门帘,被一块浓墨重彩的挂布蒙住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