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暗一还有犹豫,肃色道:「你也想违抗主令?」
暗一自是不敢,与那暗卫相似片刻,纵身去往徐府。
另一个暗卫名於擅,堂中排三十,亦称暗三十,沈寰位及七八十,褚君陵嫌叫数叫着拗口,便让排位靠後的暗卫自行取了个名字。
暗卫多是,要麽就是家破人亡没了亲长的幼童,暗卫堂有专人搜寻天下,
再从中将筋骨不错的挑进堂中训教。
其中不乏年岁合适,身世不幸谋於生计拜进堂的,堂中将搜罗来的孩子关於一处,喂毒验身,各按天资教导。
教导首要是为从,绝对的服从。
堂中将心智尚不独立的幼童训出奴性,待幼童彻底奴化,才专有暗卫教导,除武学外,各类奇术或由天赋而定,过程往往残酷。
暗卫堂为驯化死忠,刚进的幼童往往先於阴牢关上半年,不服训者剥除五感,独关到一处,其间不得言不得语,稍有忤逆,动则棍棒加身,重则弃作废子,身心皆由堂中控制,无一由得自己。
加之毒物控制,解药握於天家主子手中,违逆者强制毒发,每每生不如死。
作为天家专教导供帝王铲除异己的利器,暗卫多在立下储君之日就认了主,堂中为教导忠心,往往逼得暗卫神智崩溃,再由主子前来施舍些好,待暗卫自个儿将这好记入骨子里,一批忠诚至死的暗卫就算成了。
为主生为主死,君王驾崩,奴随主亡,褚君陵成太子那日,得了自己的第一批暗卫,有幸见识到暗卫堂养畜式的训教手段,暗一和於擅便是那时候跟的自己。
因着褚君陵性情怪,既要暗卫惧他怕他,有要暗卫有足够胆识,喜欢暗卫忠心,又不喜欢暗卫忠心得像个没脑子的畜牲,嫌没趣,登基後挥手改了暗卫堂的训教模式。
平时对暗卫也懒得花功夫管教,只要不碰及逆鳞,小动作没做到他眼皮子底下,褚君陵大多时候还算是宽厚。
也是这份宽厚,褚君陵手下的暗卫比起往届暗卫来多了几分人性……
起码同堂间存有几分真情,不似历代帝王手下的暗卫,逢令便杀,形同傀儡。
於擅到时,沈寰正在屋中擦剑,见他进来顿有一瞬,怕景南瞧见,一记掌风带过房门:「你来做什麽?」
「主子有令,大计在前,徐安送进宫那些人不必留着了。」
沈寰心中一跳:「杀尽?」
「一个不留。」於擅环顾一周,视线落到床边那身不属於沈寰的衣物上:「包括你身边那个。」
沈寰剑握紧有一瞬,没应於擅後头的话:「我这就去。」
「沈寰。」於擅拦下人,冷漠将他看着:「我说了,包括你身边那个。」
「我自有考虑。」
於擅皱眉,口气也沉了下来:「你想为个男宠损了自己?还是你对他动了情?抗主不遵是什麽下场,你别糊涂!」
「主子那处我去应付,断不会连累到你。」沈寰剑鞘稍出,略带有几分警告看着於擅:「景南我不会杀,你也别动他。」
「你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於擅冷眼回视,见沈寰不惜赔上自己也要护个认识没几日的男宠,不由得微怒。
刀尖上舔血这麽多年,费了多少辛苦才活到今日,主子平日宽厚是平日,沈寰若是触了主子霉头,抗旨不尊,便是刑堂百道惩戒他挨得过,主子岂会容个不听话的奴才苟活。
这沈寰当真不知死活,扮了主子几日侍宠,便真拿自己当受宠的看了!
那景南再是徐安送的,既是被主子收进了宫,明面上便是主子的人,主子要他生要他死,那男宠的命和身子都由主子做主,沈寰对景南若真有私晦的心思,肖想君王宫中人,死罪都是轻的!
「你可知你在做什麽!」
沈寰看着剑柄上刻的字序,沉默半晌,突然轻笑出声,伴着隐隐凄苦:「怎麽不知,沈寰入得暗卫堂始,有幸认主,生是主子的暗卫,死亦是主子的暗卫,从不敢忘。」
「既是没忘,便记紧你的身份,莫做不值当之事。」
即便景南身不在这後宫,光沈寰动了心这一点,或感情或怜悯,沈寰生了暗卫不该生的恻隐,有了软肋的利刃,哪还杀得了人?
沈寰收起苦笑,拍了拍於擅的肩膀,算是道谢,这人是不想他为个外人将自己折了,这份心他领。
他救下景南是无意,可这几月相处,他心不是石头做的,景南对他有依恋的心思,他知道,能避则避,没避得了。
孤独久了,碰到点温暖的总想抓住,何况温暖主动靠近,他感受过拥有过,便舍不得放了。
景南有他幼时的影子,幼时的褚寰没能盼来的安稳,他想让景南代他实现,去过他想过的安稳生活,替他将遗憾慢慢补上。
母妃一直觉得愧对他,总说害他生在了皇家,宫变那日母妃跟他说:让他好好躲着,若是那夜躲过去了,便好好活着,换一个寻常人的身份,代她看看宫外的景色,看看高墙外的天。
母妃半生都在冷宫,最向往宫外的热闹,却至死都没看得一眼,直到闭眼那刻,她也是看着宫外的方向,缓缓倒进血泊,笑着流出泪来。
「我们老九今生生在帝王家,是母妃对不住你,母妃不想你来的,可又怕你怨我,总想让你来这世间看看,看看这世间的好,可惜呀,这宫墙太高了,世间的好进不来,宫里的苦出不去,母妃也出不去,母妃没用,让我们老九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