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卜易甩手把糖葫芦推开,惊慌地想要从顾棉腿上下去。
糖葫芦落了地,滚了一圈粘上灰。
恐惧如跗骨之蛆,消磨着他最后残存的理智。
许久不曾发作的离魂症终于爆发,黑夜如期而至,眼前再也没有光亮了。
顾棉在他耳边说的所有话都化作了经久不绝的雷雨声。
雷雨中,惨白的脚在他面前晃过,他强装镇定,没有后退。
“你想见她,如你所愿。”
大雨里,他伏在地上,手臂粗的长棍一下下敲着他的脊骨,势要将它震碎。
“为什么逃?”
雷声响过,他满脸血污,在泥水里艰难抬头。
“我……没逃。”
没有逃,他知道逃不掉的。
他只是想看一眼那孩子。
看一看,他要倾注一生的人究竟长什么样子。
为此,他折断了脊骨,倒地不起。
——小孩啊,看你一眼怎么这么痛啊,痛得我想死了算了。
又是一个雷雨天,头很痛,噬心蛊很磨人。
顾棉跟他赌气,说以后再也不管他了。
于是心里的痛盖过了一切,盖过了他此前受过的所有苦难。
再后来,他就麻木了。
他为了确定顾棉的身世,为了向徐川问出还有多少知情的人,他进了诏狱。
那里很黑,那里每天都在打雷下雨。
雨是红色的血,雷是人的呻吟。
周卜易安静地跪在佛前,腿上压着石板,膝下扎着针。
血液一点点流逝,蜿蜿蜒蜒的。
像他走过的那些可悲岁月。
痛到极致的时候,他没有哭。
可想到顾棉的时候,他哭了。
——爱你的代价好大,好大。
他快要受不住了。
“顾棉……”
问青天重逢的那一日,他想——我们这么久没见,你会不会很开心?
从前只是小半年不见,我回来的时候,你都会很开心的。
可当他被推到在地,被针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时候,当他跪在顾棉腿边,顾棉把那杯茶倒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就知道,一切期望都破碎了。
——我为你葬送了一生,得到的就是这么个结果。
从那一刻起,他仅存的那一点点求生欲就此彻底消失。
算了吧,就当它是个任务。
算了吧,我本就是个工具。
我本不甘心生来没有做人的权利,是你亲手将我打上奴的烙印。
此后他再也不想寻那一线生机。
太累了,这潦草的一生。
早早结束吧。
“顾棉……”
周卜易看着空气,看着那个幻境中龙袍加身高高在上的顾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