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慎言,穆娘子是东宫的人,每日陪伴皇孙左右,天家威严,不容旁人随意侮辱。”
他说话的时候,上前一步,站在云英的身旁,又比她稍前几寸,直面杜夫人的责难。
杜夫人想要?反驳,可盛气凌人的模样一对上靳昭高大的身躯与威武的气势,竟一下失语,呆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
倒是一旁的武成柏,常年行走?军中,见惯了武人的气势,对上靳昭,只稍怔了一瞬,便立刻恢复肃然,沉声?说:“天家又如何?也?不过是个奴婢,我朝素来以仁孝治国,我寻回自?家血脉,为武家延续香火,人之常情,孙儿?认祖归宗,从此孝顺亲长,更是天经?地义!”
靳昭并不理会他的话,面无表情道:“我受太子殿下之命,照看穆娘子的小郎君,没有太子殿下之命,谁也?别想将?小郎君带走?。”
武成柏听到太子之名,到底还是有一瞬间惧怕,然而很快狠下心来,厉声?道:“今日,我必要?将?孙儿?带走?!”
他说着,对等在旁边的常金使了个眼色。
常金立刻心领神会,大喝一声?“上”
,便带着十?余名家丁上前,从四面八方将?云英和身后?抱着阿猊的殷大娘团团围住,七手八脚就要?扑上来抢夺孩子。
殷大娘哪见过如此阵仗,当即吓得有些呆,连双腿都有些发软,幸而身子健朗,双臂还能牢牢抱住阿猊。
一向脾气好?、性子也?好?的阿猊也?被吓得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别碰我的孩子!”
云英高喝一声?,转身一把扶住殷大娘的臂弯,让她发软的双腿暂得缓解,同时将?阿猊护在自?己的怀中。
家丁们要?抢孩子,可是面对她一个女?子,一个曾经?在侯府,如今已入了宫的女?子,一时也?不敢触碰,又怕一不小心伤着孩子,只得伸手过来,想从她怀里将?孩子夺走?。
云英自?然不肯,一手紧紧抱着阿猊,空出另一只手来推搡那些家丁。
几番下来,家丁们渐失耐心,眼看他们推挤着,离她越来越近,就要?贴到她的身上,便听身后传来一道尖锐的破空声,有什么东西?高高飞入天空,像是一声?信号一般,紧接着,离她最近的那几个家丁便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猛地推开。
靳昭高大的身影迅速挤开众家丁,来到她的身边,将?她和孩子牢牢护住。
“别怕,”
他凑到她的耳边低语,“我方才已射出一支鸣镝,很快就会有人赶来。”
太子将孩子交给他照顾时,便早考虑过同武家的冲突,让他提早安排好?人手,以备不时之需。
怀远坊中还住着四五个羽林卫的人,各人当值的时候不同,总有一两个是在怀远坊附近的,除了他们,还有附近巡逻的差役,只要?听到、看到他的鸣镝,必会立即赶来。
云英点头,此时也?不逞能,一边搂着孩子轻拍后?背安慰着,一边跟着他的动?作往后?退,直到靠到墙角处,由他挡住那些人,才暂得安全。
鸣镝是军中常用的手段,狩猎时,用来震慑猎物,行军时,用来发出号令,武成柏身为大将?军自?然识得此物,知晓他这是在搬救兵,立刻吩咐家丁们:“动?作快些,把孩子给我抱过来!”
得了令,家丁们的束缚少了,动?作又大起?来,靳昭干脆也?不克制,一把扭住最靠前一人的胳膊,将?他扭得整个身子背过去,一下扫开好?几人。
在那几人又要?卷土重来的时候,他又使出大把力气,一脚踹去,将?那人踹得踉跄扑向前方,把几个才站稳要?上前的人扑得接二连三倒在地上。
院子里顿时哀嚎声?一片,伴随着陶土的花盆被砸碎、门板被碰撞的声?响,嘈杂不已。
就在这时,垂花门外,一阵交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听砰地一声?,大门再次被人用力推开,撞到两边的木框上,但这一次,来的是住在附近的一名羽林卫侍卫,以及负责怀远坊巡逻的五名差役。
“什么人!竟敢擅闯民宅!”
其中一名差役大喝一声?,扶着腰间的配刀,满眼戒备地扫视院内,先是见到倒了一地的家丁,再是墙角处的靳昭和云英,最后?则是面部微微抖动?,表情难看到极点的武澍桉夫妇。
来人不过六个,只武家家丁的一半,但到底是官差,一时间,家丁们也?犹豫起?来,不敢再动?手,只等着武成柏发话。
靳昭则整了整衣袖,没有说话,转身扶着云英,将?她和孩子带往主屋的方向。
眼看孩子要?走?,杜夫人不禁伸手扯了扯武成柏的衣袖:“侯爷……”
武成柏自?己也?不愿看着孩子就这样被他们带走?,可眼下已有官差前来,他失了先机,再纠缠下去也?无用了。
“靳昭,你们就不怕我一纸诉状,递到府衙?”
靳昭在屋门处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面无表情看着他,冷冷道:“日后?大将?军要?怎么做,我管不了,但眼下别想将?小郎君带走?。”
武成柏的面色出现?一丝裂缝,在原地僵持片刻,到底没有再纠缠,丢下一句“咱们到时府衙见”
,便怒气冲冲带着一行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