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容和和一时无言,也心知对方所说皆是事实。而她放眼望去,小六壬的方向已经渐渐没有了刚刚的大动静,取而代之的是让人难以心安的死寂。
另一边,小公子还耐心的站在那里等着她的回答,见她目光投向祖洲,心下闪过几个猜测,已经大概能猜出他们是在为何地的事而苦恼,“仙女姐姐难言的事,是六壬谷吗?那些人恼人得很,又与我们龙宫有不共戴天之仇。”
不共戴天之仇?这倒勾起嵇和煦的好奇了,他不由看向面前的孩子,问道,“敢问九太子,您说得可是当年六壬谷……屠龙一事?”
六壬谷这样丝毫不讲仁义道德的地方,做出什么卑劣的事情都不足为奇,但五百年前屠龙一事着实是震惊了海内十洲。嵇和煦仍记得那时十洲内群起愤慨,恨不得联合起来声讨大六壬的场景。
但这事终究以六壬谷在大战中损伤惨重,六壬谷谷主亲自赔礼承诺会让罪魁祸首赔命为告终。
而那罪魁祸首……
“没错。”
东海的九太子爽快地承认了这一点,虽然年纪尚小,却也因为当年堂哥被杀一事怀着恨意至今,“而且那罪魁祸首很快就要为我哥哥赔命了。五哥哥前些日子从别人那里看到了一封信,信上说了那凶手的下落,他今日出门便是为了此人去的。”
“当真?”
闻言,容和和身子一震,紧接着,又将目光投向了祖洲的方向。
她的反应实在是有些失态,嵇和煦略一思索,也用那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面前的孩子,“难不成……难不成那个屠龙的凶手,是聚窟洲的奚夷简?”
那便一去不还
当年西海龙宫大太子被杀一事也传得沸沸扬扬,但众人只知凶手是六壬谷一个道行极高的弟子,听说是唤作壬西的……
壬西,壬奚呀……
不等那孩子回答,嵇和煦已经恍然大悟。怪只怪当年奚夷简投入六壬谷门下的时候,用的并非自己本名,而六壬谷在此事发生之后,竟然也未揭穿这人的本名本姓。到最后,外人都不知道那人竟然还有这样一桩事迹。
而那孩子在片刻的愣神之后也点了点头,“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他的姓名,只是那时他已经在海内十洲声名鹊起,甚至将要位列仙班,叔叔们说,报仇也不急于一时。此仇不共戴天,定是要等到他功成名就之时,再毁了他。只可惜他后来放弃了成仙得道,反而跑到那聚窟洲躲了起来,甚至将反魂树都占为己有。海内十洲也只有他才知道配得出那反生香的办法,我们便等到了今日。”
东海与蓬丘一向交好,更不用说东海的五太子始终是蓬丘上仙的追随者,这九太子倒也没有隐瞒这段往事的内情,不过最重要的是,聚窟洲的封印破了,奚夷简已经逃出生天,最好的时机便是现在。
“五哥哥知道对方的下落之后,甚至来不及告诉我们便已经出了门,现在应该已经寻到那人了吧。”
小公子仍自顾自地说着,全然没留意到面前的姑娘脸色已变了几变。
嵇和煦站在她身后,见状,不由轻轻拍了下她的肩,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示意她少安毋躁。
但容和和的心已经乱了。她心里清楚,若是六壬谷或是东海的五太子单独哪一方撞上奚夷简,都不会讨到什么便宜,但若是偏偏撞在了一起……
那五太子分明是从旁人那里得来了那封信,知晓了奚夷简已经落到蓬丘上仙手中的事情。那年轻人的性子不算冲动,但是若是牵扯到了蓬丘上仙,定不会视而不见,想来也没有深思便向着蓬丘赶去,然后自然会换来掌门人已经离开的消息。接下来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祖洲那边诡异的安静是什么?他们两个进展得如此顺利,却不知另一边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巨变。
“我要救他。”
正视着师兄那担忧的目光,一向做事稳重的姑娘却郑重地说出了这句话。
“若是与六壬谷正面相抗,我们讨不到便宜。”
嵇和煦何尝不明白她心中的不安,可是他身为一个“外人”
,更能看清现在的形势。
“师兄,你知道我足以全身而退。若是不能,便硬闯。”
纵然心中焦急,容和和的声音也未有多大的起伏,只是坚定得近乎决绝。
嵇和煦莫名的就有些恼了,不为别的,只为了她的痴与傻,脱口而出,“若是硬闯不得。”
“那便一去不还。”
姑娘的语气仍是淡淡的,仿佛谈的不是生死之事。
嵇和煦闻言一震,全身的热血都仿佛在瞬间凝住,冻得冰冷。他不由分说便扯住了她的胳膊,让她正视着自己,“和和,我决不允许。”
“我也不允许你扯她的胳膊。”
突然传来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嗓音因为天生带着三分笑意,无论用着怎样的语气说话,都难免有些吊儿郎当的,一听便知道是谁。
容和和微微睁大了眼睛,一转身便看到奚夷简正站在海岸边对着他们挥手,而在他身侧,壬一扶着一瘸一拐的壬袖也跟着走了过来。他们才逃出六壬谷赶到这里便听到了容和和说的这几句话,就连两个外人也无法不动容,何况奚夷简自己。
夫妻两个隔空对视了许久,这一次,容和和未像往常那样浑身透着冰冷,很快便移开目光,而是仔细将那人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仿佛在注视着自己珍视的宝物那般,那眼甚至有些灼人。
奚夷简同样没有移开自己的目光,只是眼神里更多的是安慰和化不开的浓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