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臭的血液混杂口腔分泌物顺着锈迹斑斑的铁链流下,在地上滴出小滩水泽。
昏暗无声的闷热室内,麻木舌头的抖动引起铁链晃动的闷沉声,紧绷的麻绳时不时出扭缠窸窣声。
那人存活的迹象就反应在这细微的声响中。
高延卓双肘搭在膝盖上,百无聊赖的玩弄手中的砂轮打火机。
“刺啦”
一声,随着拇指向下摁动砂轮,打火机迸出明亮火光,映进漆黑的深瞳中。
不过两秒随即金属盖被合上,火光消失。
骨节分明的中指轻轻一勾,火机就在拇指和食指的固定下一次又一次的转圈。
等到转够了,他又掀开金属盖,再次拨动砂轮。
一旁的李智手足无措地拿着烟盒,一会弓着腰着急往前递,一会又赶忙收回来。
而高延卓显然没有注意到他那边。
“卓哥你……”
李智终究是忍不住出声吐槽。
沉闷的氛围终于被打破,一直倚在门口快要被闷死的张停猛吸一口气,头向后仰去咚的一声抵上门框哀嚎了一声。
高延卓抬起眼皮面无表情的往一旁看了一眼。
李智的不耐烦瞬间烟消云散,转而小声嘟囔,“……到底抽不抽啊。”
高延卓直起身向后靠在座椅上,右手再次拨动砂轮。
火光映照着棱角分明的轮廓,熠熠明光在他那双下垂眼中抖动,从李智的视角向下看去,十分人畜无害。
“我什么时候说要抽烟了?”
他不咸不淡的开口。
李智:“。。。。。。”
你听听看这像话吗!
哪一次不是他勤勤恳恳跟在身边递烟来着!
李智不敢多说,他一直对高延卓毕恭毕敬。
不仅仅是因为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高延卓徒手干死了东街的二十来人。而且他这个老大还最喜欢在动手前绘声绘色的描述一番。
李智在高延卓身边待了两年多,听的多了,他觉得自己都能写出一部半吊子的人体解剖学了。
哦对,当时的那里对外应该是叫西河街来着。
俗话说一个地盘上只能容纳一个王,只不过当时的西河街内地里滋生出了另一股势力。
年老的领那方面不行,膝下无子,没有子孙满堂的命,收养的养子也都因为各种意外而英年早逝。
一些小弟早就看不惯他们这位领整日颓废淫欲,不干“正事”
。
说好的入帮后可以烧杀抢掠,蛮横霸道,与帽子叔叔并肩飙车,分分钟几百万上下左拥右抱人生巅峰呢?这全都是个屁!
于是大家都不满了,都想着拥立新王。
“大哥,要反吗?”
“反你妈啊反!”
虽然领身边的那几位大佬这么说着,但也只是碍于恩情没人敢正面反,私下互相看不惯使手段往上面爬。
经过一番尔虞我诈的诬陷斗争,反的一方囤积到的小弟越来越多,由此新的势力诞生了。
反与不反的两帮人早已没有往日的情意,最开始还是暗戳戳的活动,后面直接搬到了明面上,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样子。
留在领那边的人越来越少,况且这边的员工福利还好,由此队伍越来越庞大,那位领被人弄死也是迟早的事。
李智早早就看清了这一点,他归属于反的那一阵营。
那时的李智瘦的跟个猴子似的,仍像现在一样染着一头黄毛,耳朵上扎了两个钉子,一手臂的花纹身,目无法纪任性妄为,动不动就对人比中指吐舌头,妥妥的问题少年叛逆版。
他高中辍学搬了几年砖,又混了两三年社会,眼看就要晋升为小头头了,大部队被高延卓给端了。
李智记得那晚的空气异常闷热,自己带着手下的几位弟兄赶到支援时,黑暗的小巷中横七竖八躺了许多人,血腥的铁锈味道扑面而来,闷热不透风。
唯一站着的那人,弯腰随手抄起脚边的一把砍刀,朝他走来时小巷里却又突然开始起了风。
手下的小弟没有经历过真枪实干,看到这副场景着实被吓得不轻,一些年纪小的哭喊着妈妈跑远了。
李智直接僵在了原地,一股强烈的恐惧感袭来,宛若看到了走马灯一般闪现了人生的诸多景象。
后悔吗?有遗憾吗?还有什么遗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