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盏当然没有那么多胃口吃得下这许多塌房,只要买一间。
房屋经纪倒好说话:“我帮娘子从旁说合,定能叫你满意。”
房主人果然不愿意卖,他要的是大批量购买的客户,这样一间一间拆开卖,这几百间要卖到猴年马月去?连见叶盏都不愿意见。
到底还是房屋经纪舌灿莲花巧舌如簧,说动了房主人。他这才不情不愿来跟叶盏面谈。
那房主人很傲慢:“听说你们只买一间,还是别费这个功夫了,我不愿意。”
叶盏对房主人的冷脸并不放在心里。因为房屋价钱很划算,这塌房一间要三贯银子,放在汴京简直就是
白送。
玉姐儿看得直冒恼火:这人怎么这般放肆自大?
再看看这位房主人,穿着月白色遍地锦的直裰,腰间挂着白玉佩,就连脚上的鞋子都是细布所做,便知这人家境优渥。
哼,有钱就能出言不逊吗?
玉姐儿想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却想想两姐妹看了好几天房子,遇到的塌房不是太偏就是太贵,便生生把自己的怒火抚平下来。
嘴里默念着妹妹教导自己的一句话:“钱难挣,屎难吃。”
,在心中反复背诵一百遍。
叶盏安然若素,只笑着说服对方:“我只买一间,可我买的是独立于其他塌房的那一间,没了我这个零头,您那排塌房看着更齐整了不是么?”
那人哼了一声,并不反驳。
叶盏又笑:“我听闻您的塌房卖了半年,也未曾卖出去,有这回事么?”
那人嗯了一声,语气已见松动。他的确因为这件事很是上火,奈何这半年是问询的人多,真正购买的人基本没有。
“您想过塌房为什么卖不出去么?京中有四条河流,每条河流上都建造了大量塌房,旧郑门这一片如今商业凋零,商业冷清,所以租赁塌房的人少,大家宁愿去贵些的州桥夜市附近租赁塌房。”
房主人这回已经是认真倾听了。显然很认可叶盏的话。
“我买了塌房要改造成食肆,生意定会红火,其他人必然也会打听,这一片生意好了,您的塌房就会有人来租赁,有了人赁自然就有人愿意当房东。”
房主人微微点头,不过转念一想又问:“你哪里来的把握做生意必然会红火?”
这时候玉姐儿再也忍不住了:“我家就在州桥夜市,叫叶二姐食肆,你一打听便知远近闻名。”
那人看了一眼玉姐儿,似乎很纳闷她为什么会忽然蹦豆子一般说话,但也礼貌点点头:“既如此,我便去看看。”
一场谈话就这么散了,中人安慰叶盏:“这位公子出身富贵,不大精通庶务,因此说话多有冒犯,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叶盏还没顾上说话,就听玉姐儿回答:“无妨,钱能挣屎能吃。”
谁知那位房主人又走进来:“折扇遗下了。”
玉姐儿:……
只好装没说过这句话。
还当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人了,谁知第二天他居然出现在食肆门口。
叶盏以寻常心对待,将他当做一个普通客人:“这位客人要吃些什么?”
房主人随手点了两道菜:“就要这两份吧。”
看着名字很是雅致,一道叫做松下问泉,一道叫做酒醋三色,不知道是什么菜肴。
松下问泉原来是松蘑炒墨鱼干。山间松树下的松蘑混杂着产自海洋之滨的墨鱼干,上面盖两片荆芥叶子,滴上两滴奶白的浓汤做点缀。
摆盘很精致,吃起来也清淡爽口,一点点淡淡的莳萝籽香气与柔和的松蘑香气形成了剧烈对比,让人似乎置身于松树山间,很是清新。
第二道菜叫酒醋三色,
等端上来,房主人不由得失笑,原来这道菜是时下流行的酒醋三腰子④。
这道菜是宋人习惯吃的食物,以羊腰子、猪腰子、鸭腰子爆炒为主。
仆从想要将这道菜撤下,却被房主人叫停:“留下让我试试。”
刚才这道松下问泉意外很合他的胃口,因此让他对这道酒醋三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三种不同动物的腰子被仔细清洗过,剥去了腥膻气味来源的白色筋膜,再用大火爆炒过。
随后被铺在了一方炖至极烂而锋棱不倒的冬瓜上。
吃上一口能尝出腰片的滋味水汪汪、软嫩嫩的,应当是店主烹饪时把握住了火候,巧妙锁住了水分,让肉质不至于变老。
而且是熟悉的菜式,但仍旧被改良过,羊腰子采用在炭火上炙烤的方式;猪腰则被片成了薄花,与辣茱萸、紫苏一起爆炒,去处了腥味;鸭腰索性搭配了甜笋。
三种菜被放在了冬瓜上,上面撒了薄薄一层酒醋。
吃起来几种做法各有千秋,明明是三种做法却一点都不冲突,满口脆爽和烟火气。
下面垫着的冬瓜也很有意思,居然沾染了几种菜不同的滋味,吃一口肥厚的冬瓜片很是绵软,滋味多元,让人回念起刚才吃过的菜式。
新做法让人产生了惊喜感,仿佛看到一位穿戴一新的老朋友。
房主人居然吃了不少。
过一会拱手作揖:“在下闵穆。先前多有得罪,还请店主莫要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