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河南河北道府兵跨海作战,是她许下了“有功者升迁,牺牲者留名”
的许诺,也从始至终都没有忘记过奉行此道。
七年前的泰山封禅,是她有神灵庇佑,以天雷开道,让他们这些河南道府兵少了不知多少损伤。
六年前的宣州稻种植,是她将其从试点往北推行,让河南道的百姓能再多吃饱饭。
两年前的中原旱灾,是她主张让右相巡查各州,肃清纲纪,又自己在黄河故道开河辟田,收容北上逐食的河南道百姓。
今年,也是她为了减少漕运支出施加重税于河南道的百姓,亲自和许度支将一处处新规落实下去。
他们不为这样的主君而战,又该当为谁效命!
他们甚至该当庆幸,那位坐上皇位的陛下比起先前的那位君主更为慧眼识才,愿意将继承人的位置交给她。
正是怀揣着这样根深蒂固的想法,当他们看向前方的时候,都是在以一种饱含拥戴之情的目光,注视着那翻身上马的将领。
现在她还并不仅仅是一个将领,还是一个王朝的未来。
李清月举起了手中的画戟。
在这夏秋之交的长风中,她的目光亮得惊人,也因有人先一步打碎了那陈旧的秩序,而有了一份更为耀然的明光。
“诸位,随我扫平叛乱,以迎新君登基!”
……
半月前在此地响起过丰收的庆贺,而现在,又有另外一份更为汹涌热烈的呼喊直冲云霄。
奔行的兵马,顿时流动在了中原的大地之上。
像是一把被战马拖动的利刃,直指那些李氏宗亲而去!
第270章
这把利刃,从多年前便被握在这位新晋上位的太子手中,日积月累其中的威势,纵然此前并无太子之名,也从未被转移到旁人的手中。
那是一份从下方汇聚而来的民心啊。
可偏偏,有些人就是并不明白这样的道理。
洛阳城中的女帝陛下封锁了旋门关,却并未能够尽快自洛阳方向调度出一支兵马前往许州“讨贼”
,无疑是让这些自各方汇集而来的宗室感到了何为优势在握。
当甲胄自河东道、山南东道和河北道等地终于送到许州大营的时候,李贞便再不愿等待,直接发出了进军破关的号令。
他更是让人在这段等候期间,做出了一封讨武氏檄文,从许州往外传递了出去。
其中的一封,还被人截获,送到了进军途中的李清月手里。
“这檄文的质量真是……”
李清月将上头的字句看了一遍,觉得这大概没法治头疾,也没法让阿娘觉得野有贤才未能尽用,反而还怪好笑的。
他们觉得天后僭越称帝,是有愧先帝之托,有负万民之望,令李唐宗室不得不揭竿而起,征讨妖后倒行逆施之举。
可姑且不论这其中有几句话言辞足够毒辣,就连历数罪状都少了几分说服力,更别说……这其中简直是三句话不离天后的性别和她曾侍奉两朝天子的过往。
“他们若是觉得这些都能让阿娘退缩的话,那又为何会落到被驱赶出洛阳的地步呢?”
李清月冷笑了一声,“更可笑的是,这檄文之中,李贞此贼还不忘提及自己乃是太宗之子。那他纵容身边小人欺侮任职州郡百姓,将清官干吏贬退的时候,怎么就不记得这一点!”
①
在两京之地谁不知道,越王李贞此人是何种行事作风。
太宗诸子之中若论实力他确实不差,但在心性和执政手腕上就着实是太差了,若不然,又怎么会有一个“人伏其才而鄙其行”
的评价。
权力之争到了这一步,确实是该当警醒一点,意识到必须将太宗皇帝给搬出来做个舆论的由头,以遏制大唐真走向灭亡的结局,但李世民当年可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的道理,李贞却显然毫不明白。
他这仅剩的性别优势,也在天后执掌朝政十余年所推行的种种政令面前化为乌有。
上一个用阿娘曾经是太宗妃嫔来反对她的人,坟头草都不知道有多高了。
“但就是这样的人,依然聚集起了一支数万人之多的队伍。”
许穆言不无讥诮地接话道。
“是啊,但那又如何呢?”
李清月策马而行向西望去,“一群乌合之众罢了!自我征战沙场到如今,还从来没打过一场如此简单的战事。”
当年险些将苏定方都给拒兵在蛇水以北的渊盖苏文,图谋吐谷浑屯兵边境的禄东赞,吐蕃后起之秀钦陵赞卓,无一不是军事奇才,就算是去年作乱的东。突厥阿史那和阿史德氏,也还占着一个行事在先的优势。
可这位越王李贞到底占着什么呢?
或许唯独能算的,也就是他比起洛阳城内的那位陛下更得世家的喜爱罢了。
但这些聚集在一起的,又恰恰是该当在新朝建立起来之前,就先被血洗之人!
李清月伸手撕掉了这份送到她手中的檄文。
同在此地的骆宾王原本还以为,太子会让他像是彼时征讨吐蕃一般,在此时写下一份征讨越王等人的檄文,却只听到了她对各部校尉下达了按序进军的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