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剑拔弩张之际,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斥候特有的军哨尖啸,这一声惊天地泣鬼神,即使营帐内的三人想忽视也忽略不了。
黎红心情极差地收了剑,起身掀帘而去,几步短短的路程被她走的东倒西歪,连旁边的椅子也不能幸免于难——全被撞到了。
这女人倒真是性情豪爽的很,不亚于男子。
“什么事?”
自方才那一声三短一长的哨声,她便辨认出了这是巴荻族的斥候,不过方才刚刚动了怒,此刻脸上余怒未消,显得十分渗人。
巴荻族的斥候不知道他们的大将军在营内发生了什么,只感觉此时周围气氛几乎降到了零点,便自认倒霉,将头埋得更低,尽量不与大将军对视,以此来免灾。
“回将军,丞相大人有一封密函。”
说完这句话,那单膝跪在地上的女子从怀了掏出了一纸皱皱巴巴的书信,小心翼翼的将她呈给了黎红。
明明是一国密函,保密的信阀,黎红也没有任何顾忌,就这么当着姗姗来迟,刚刚从营帐里走出来的二人,在阳光下全部无所保留的展开了。
半跪在地上的小斥候手心渐渐冒出冷汗,和地上刚刚被重造一番的新土混合在一起,粘在手心里成了稀泥。
都说这位性子及其豪迈的世家女将军黎红离经叛道,明明祖祖辈辈皆入朝为文官,高至宰相,可偏偏这位将军年轻的时候不学无术,整日里不是与人家打群架被女
皇全族通报,便是约上人家逃课去鼓山上摘果子打山鸡。
后来被家里人逼得实在是紧了,便收敛了一身的放荡不羁爱自由,安安心心去熟读四书五经,只可惜开蒙太晚,不能像长辈那样有所成就,就当大家以为黎家就要在这个祖宗身上破败的时候,黎将军突然瞒着家族里的长辈自己去参加了武举,结果一战成名,几番比试下来,被女皇当场封为了巴荻族唯一一个艳压全场的武状元。
再后来黎红又在当年大金举国侵袭的时候,以单枪匹马的力量硬生生将大金一只小队拦在了两国必经的峡谷之中,后来若不是巴荻族女皇御驾亲征,带兵赶去救援,恐怕现在世界上便再也没有叫黎红的这个人了吧。
可是这一战却没有人责怪黎将军年少鲁莽,徒有其胆,因为正是黎红这么单枪匹马的迎难而上,这才给了峡口的巴荻族族民有了逃生的机会,哪一战是巴荻族损伤最少的一战。
基于此事,巴荻族举国上下没有不对这位年纪轻轻便深的女皇信赖,被放心的任与军马大权的女奖军又爱又敬。
女皇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整个朝廷上都由丞相把控,也就只有这位将军敢在丞相提出要联合他国讨伐大金的时候挺身而出,严明其中利害。只可惜最后孤身一人没能像在那次战役中一样力挽狂澜,甚至最后还被任命担任,可见朝堂之上风云诡谲,远比
战场要危险。
黎将军与丞相不对头,朝堂之上无人不知。
此刻黎红便毫不忌讳的将自己对丞相那份不满淋漓尽致地发泄在了信筏上。
她根本不用打开就能猜出来上头那位在这封红头加急的文件里写了什么。
无非是答应其他两国的要求,一鼓作气的南下,直捣黄龙,将大金朝打得溃不成军,妄想仅凭这一次就将大金给摧毁。
简直痴人说梦。
黎红仅仅扫了一眼信中的内容便随手丢在了那人的怀里。
这倒不是她崇洋媚外,故意给大金国长脸,实在是国情便是这样,讲点实在的,大金这几年的确收成不好且国难连连,可人家最起码有条不紊的在转动运行着,民不生怨怼,君臣不生嫌隙,就连现在的八王爷叛乱也只是仅仅发生在几个月前,仔细分析前线传来的消息,那八王爷似乎存了心不想与皇帝一战,一直在磨磨蹭蹭打游击战,就这样的国情,上头那几位居然完全将人家置之脑后,就这么大大咧咧不留后手的攻了进来。
的确,现在大金大沽港失守,大金暂时处于劣势,可到底其中功劳有几分能够归功于他们三国,而不是北洋人的军械武器,他们难道心里没有点数吗?
本来这次贸然进攻黎红便在朝堂之上极力阻拦过,只是无奈与势单力薄,个人的反抗并没有什么力量,不过既然她已经被编排到了这次战场,那她也不会随意亵渎军
衔,糊弄了事,毕竟这也关乎巴荻族的存亡,前几天她刚刚休书告诉丞相让她不要轻举妄动,可她今天居然还给她一封加急信,用黎家氏族威胁她逼入京师,这可真是……
难道这些人就对前夜大沽港的失火没有什么怀疑的吗?偷袭了两次都没有成功的大金国怎么会突然在这一夜就操得如此熟练地技巧,一路上悄无声息的侵入,一直到了火势逼人他们才有所发觉上当受骗。
这种熟练又不要脸地作战手法真的会是大金国朝中那些导笔弄墨的文臣们的计策吗?纵使萧弦瑈传说正在江南,可谁也没有证据保证他没有和皇帝议和,已经偷偷渡到了这边战场,毕竟他们已经到了可以够得到京师的地步了。
只可惜这些仅有她一人没日没夜的忧虑,多说也只会被当成杞人忧天,其他人已经认定了失去八王爷的大金不堪一击,却没有考虑到若是八王爷回归,又会是另外怎样一番风景。
当这是鼠目寸光,愚昧至极。
“怎么样,黎将军,咱们还是收下各自的脾气,及时讨论出一个可行的方案,免得错失良机,被后人唾弃。”
大皇子自然从黎红不甘心的表情上看得出她此时心中所想,一时心满意足,将方才那些不愉快抛诸脑后。
黎红看着地上正在紧急修葺火烧后的家园的一排排黑色的蚂蚁,感觉自己仿佛如笼中的猛虎一样,受困于巢笼的束缚,
不能尽自己所能。
罢了,就当是为了巴荻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