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菡从座位上站起了身,她抚了抚自己坐皱的裙摆,看向愤怒的周一:“你外婆确诊了骨癌晚期,很突然,她想看到你能有个伴侣,是人之常情,如果你不愿意,我会和她说的。”
从听到骨癌开始,周一就变了脸色,明明两周前还和外公外婆视频,怎么都不和他说?!从父母的表情可以看得出,外婆的病几乎是没有治愈的希望了,以他们的人脉和研究都没有治疗方案的话,那就是真的
“不是、我不知道明明之前和我视频也没有说”
周一庆幸自己没有真的离开,如果他走快一步,这件事要什么时候才会知道?
周一被这不幸的消息冲击得来不及反应,可转而又怨起父母:“明知道外婆身体这样,你们一上来却是叫我去相亲?!我要是答应了,然后呢?!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事情孰轻孰重你们自己想不明白?!”
周守正此时走到了妻子身边,轻抚着爱人的肩膀,不悦地教训着儿子:“这么多年还是没有一点长进,遇到点事就大喊大叫,现在已经确诊了,我们真正能做的就是让你外婆尽可能的高兴,让她期望每件事都能有个好结果。”
周一当然知道这些道理,但是这样冷静分析的话语让他再一次厌恶他的父亲,像是一台精密的仪器,何时何地都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没有一点多余的情感,只有涉及到齐菡时,这台机器才会有一丝波动。
因为亲人的生死而情绪激动在周守正眼里只是大喊大叫,对无能改变的现实感到悲伤痛苦却只得到父亲不悦的训斥。
算了,周一想,反正他们就是这样,永远理智冷漠,永远套着一层精致得体的外壳。
“我会去看外婆的,至于其他事我不会考虑,你们也不用操心。”
周一逃离了这个让他窒息的空间,沉默不愿回应的母亲、冷漠无情的父亲,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呢?
舐犊情深、母慈子孝形容的幸福家庭真的存在吗?所以当初就应该强硬地坚持流产啊,把自己生下来,他们看了心烦,自己活着难受。
周一躲上车,沉默地抽着烟发泄心中复杂情绪,车内的烟灰缸没多久就被烟灰铺满,像是他被亲情烫伤的心被灰烬掩埋。
——
“外婆,我到家门口啦,怎么没人在家?”
周一按了门铃没人来开门,朝着院子里看也没看见人。
电话那头像是刻意小声了些:“啊?哦哦,嗯,我和你外公出来玩了呀,你怎么突然去家里了呀,提前说一声呀。”
周一听得出她语气里的虚弱:“提前说了,你要继续哄我说你没生病吗?”
“一一你、你怎么是不是你爸妈说的?我再三说了不要和你讲的呀!”
老人的语气激动起来,她真不知道怎么摊上这样不靠谱的女儿和女婿,说了不要害小孩担心,却偏要说。
周一心里也有气却生生忍住:“好了,你不要怪他们,在哪个医院?我去看你。”
当听见那个地址的时候,周一有片刻的怔愣,是林述之前寄过快递的地址。
半疗养半治疗性质的医院,这是不是说明,外婆也坦然接受了保守治疗的方法?所有人都能接受,就只有他、就只有他大喊大叫、不肯接受是不是?
到了医院周一也没时间去想会不会在这里遇见林述,只是一门心思地想着自己应该怎么调节情绪,他闷头走进电梯的刹那,林述从另一个电梯间走了出来。
两人各怀心事的擦肩而过,又一次错失了重逢的机会。
林述刚送父亲和奶奶回来,他把家里的欠债都还清的这一消息告诉了他们,母子二人紧紧抱住了林述,不幸的遭遇没有摧毁他们,林述靠着自己一点一滴将所有借款全部划掉的那一刻,他终于感觉到了人生前路可见的光明。
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赚钱、存钱、买房了!
与此同时周一在病房里却是一脸愁苦,偏偏他还要装出勉强的轻松心情安慰外婆。
“一一啊,你别生气啊,外婆是怕你知道了难受,外婆都这么大年纪了,再拖着做化疗,太痛苦了呀。”
外婆还如记忆里一般温柔,说话还像在哄小时候的自己。
周一紧紧握住外婆枯槁的手,无奈又只能接受:“你不告诉我,我当然会生气,我从小是你养大的,你偏偏只瞒我一个,我不仅生气,还很伤心。”
“怕你太伤心哎,是外婆不好,是外婆不好,还是叫你伤心了。”
外婆说话吃力的模样让周一心中不忍想要落泪,却怕眼泪惹得外婆更是心绪不宁,只能沉默地将她搂进怀里。
周一深呼吸了几下,强颜欢笑转移了话题:“中午刚和爸妈见了面,说要给我介绍对象,是不是你催他们了?”
周一的外婆也悄悄拭去眼眶里的泪珠,“我也不是催,只是叫他们上上心,你爸妈,哎,我也对他们无话可说,只是如果我再没了,谁来管你呢?”
“我都这么大了,自己能管自己,外婆你不要担心我,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自己,更别去管他们夫妻俩。”
就算他心里没有对林述动心思,现在外婆这样的病情,他怎么可能有闲情去相亲呢?
外婆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周一的手背:“那你怎么办呢?永远一个人吗?外婆怎么能放心呢?最好有人能照顾你”
周一轻轻摇头:“外婆,我如果要结婚,那一定不是出于想找一个照顾我的人,我选择一个人共度余生一定是因为我爱他,想要对他的一辈子负责,才会和他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