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头,“如果我是你,会陪着派派或窝在车上,那里更暖和。”
麦文曾与龙泽希共事,深知若情势需要,无论潜水、穿越火场或做爆破手他都丝毫不会迟疑;只要握得动铲子他就绝不会闲坐,因此她的话让龙泽希顿生反感,似乎遭到了嘲弄。龙泽希转身想和她理论,却现她站得笔直,像盯着猎物的猎犬,视线牢牢黏在地平线的某一点上,脸上一片狐疑。
“老天。”
她喃喃自语。
龙泽希随她的视线望向前方,现在东约一百码的地方有匹黑色小马,就在烟雾笼罩的马厩后方。从他们所处的位置看去,那只美丽的动物就像一尊黑檀木雕像。它似乎察觉到他们的视线,肌肉微微抽动,尾巴轻摆。
“马厩,”
麦文惊愕地说,“它怎么逃出来的?”
她拿出无线电对讲机,“麦文呼叫韵儿。”
“请讲。”
“马厩方向,看见了吗?”
“收到。现一个四条腿的目标物。”
“尽快通知本地探案局。我们必须弄清它究竟是从火场逃生的,还是从其他地方跑来的。”
“好的。”
麦文扛着铲子走开了。龙泽希看着她走向那个臭的水坑,在原本可能是前门空地的地方站定,冷水没至她的膝盖。远处那匹孤单的黑马火焰般地晃动着。龙泽希踩着湿透的靴子艰难举步,手指也变得僵硬起来。需要洗手间,这是早晚的事,而它可以是一棵树、一个小土墩、一小块空地,总之是一英里内没有男人踪迹的任何地方。
起初龙泽希只在石墙的周围漫步。火灾后遍布残石碎瓦的建筑物残骸极度危险。虽然这些两层楼高的外墙看起来依旧坚固,但若被起重机清除干净,龙泽希会更觉安心。他在冷冽的风中继续搜寻,一颗心直往下沉,因为实在无从着手。龙泽希提着铝箱的手臂开始疼痛,想到还得拖着耙子穿过积水的瓦砾堆,一股刺痛沿着背脊直钻上来。他知道,麦文在冷眼旁观他到底能坚持多久。
石墙内一片焦黑,积满污水。透过破损的门窗裂缝,龙泽希看见数以千计的木桶金属箍圈残片在污水中漂浮,不禁想象白色橡木桶起火燃烧,爆裂开来,装在里面的波本酒冒着火焰流向门外,涌进肯尼斯所有名贵马匹所在的马厩。龙泽希踩着看起来足以负荷身体重量的坚固物体,蹚过大大小小的水洼。一旁的调查员开始寻找起火点,调查起火原因。
到处散落着铁钉,龙泽希用龙宁送我的巴克曼工具拔掉插入左靴靴底的—颗钉子,穿过方整的石质门框,停下来花了几分钟察看四周。许多调查员习惯在犯罪现场走一步拍一张照片,我则不然,总是先用眼睛耐心观察。我静静扫视着周遭,心中暗惊。
一般而言,前门是整栋房屋中视野最为开阔的位置。站在已不复存在的楼上,可将远处的树林、起伏的山峦、屋主饲养交易的大群马匹以及周围一切动静尽收眼底。根据种种迹象判断,起火之时,也就是六月七日晚上,秦浩很可能就在家中。龙泽希记得那晚清爽暖和,微风拂面,满月高悬。
龙泽希环顾着已变为空壳的宅邸,望着那些焦黑的沙座椅、金属制品、玻璃和烧熔的电视机及各种电器,还有数百本未被完全烧毁的书籍、画作、床垫和其他家具。所有家当都从上面的楼层直坠入地下室。火警警铃响起时,秦浩也许正待在视野极佳的客厅或者厨房。而越思索他可能所处的位置,龙泽希越是疑惑他为何不设法逃生。除非他正受制于酒精或毒品而无法动弹,或是一心想要灭火,直到被火焰吞噬。
龙宁和其他调査员正在火窟的另一端打开一个因高热后浸水而急锈蚀的配电箱。
“祝好运,”
麦文边说边走向他们,“起火点应该不在这里。”
她继续表着意见,顺手把一块焦黑的熨衣板丢向一边,接着是连着电线的褽斗和扭成团的电线,随后又一脚踢开挡路的酒桶箍圈,似乎在泄对这团混乱的肇事者的怨气。
“注意到那些窗户了吗?”
她问,“碎裂的玻璃全都掉在同一边,很像有人闯进来,对吧?”
“不尽然,”
龙宁眯起眼睛细瞧着说,“玻璃内侧面受到热力冲击,温度升高的度比外侧面快得多,因为两侧压力不均而碎裂,这跟遭到闯入的机械性碎裂不一样。”
她捡起一块玻璃碎片递给上司麦文,“烟雾从屋子冒出,空气进入,压力平衡原理。这并不表示有人破窗而入。”
龙宁继续说。
“你可以得b。”
麦文对她说。
“不,该得a。”
几名调査员大笑起来。“我赞同龙宁的看法,”
一名调查员说,“到目前为止,我看不出有人闯人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