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承天道:“也许这皆是上天安排,冥冥之中谁也不可以改变。”
清心格格又道:“这大屋之中有我娘亲木主牌位,咱们拜她几拜,以慰在天之灵。”
袁承天自然不可以拒绝。
大屋之中正堂供桌上一个木主牌位上写“萧氏月婵之灵位”
。袁承天心中一动,原来清心格格的娘亲闺名叫做萧月婵。月中婵娟,容颜自然是美艳不可方物,难怪和硕亲王舒尔哈齐对其忘情不下。供桌前地上有一跪拜的蒲团,上面不见尘土,可见这清心格格时常来这小院打扫。他们两个人在蒲团之上跪拜下去。格格心中只念:今生今世只与袁承天袁大哥在一起,生也罢,死也罢,今生今世谁也不可以分开我们,除非我们都死!袁承天看着木主牌位,想起早已不在尘世的爹娘,心想格格还有阿玛照看,身边还有福晋,虽然不是亲娘,大抵也是关爱有加;可是自己从来没有人看顾,七、八岁便流浪街头那些年,破衣烂衫,形容污秽,被人瞧不起,被人随意驱赶咒骂,他们肆意妄为,只为他无依无靠,谁都可以欺侮他,因为欺侮一个没有威胁自己的小孩还不是易如反掌,人性的丑恶尽显无余,而且从来未改变过。仿佛在这世上你弱小人家便看你不起,非但看你不起,而且肆无忌惮地打压你,看你受苦的样子他们很开心,仿佛见别人受苦受难他便开心。所以这些年压在心底的苦楚一起涌上心头,不觉哭了出来。
清心格格见状,问道:“袁大哥,你干么哭,是剑伤的痛楚?”
袁承天道:“不是的,想起我小时候被人逐打的情形便觉这世界从来就没有公平过。我们有时身世蝼蚁,任人踩踏而不自知,每日只有艰辛生存,除此无它。”
清心格格一时无语,她生长皇城大内,金枝玉叶,任谁也不敢招惹她,所以她从来不会体会到人间疾苦,她从来没有接触到底层庶民,只以为天下从来太平无事,百姓安居乐业,可是谁又会体会到百姓辛酸,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人间那里是正道?
清心格格用衣袖揾去袁承天腮边的泪水,看着他瘦削的脸,仿佛比以前更瘦了,是为了救师父而心力交瘁,始终想不出万全之策。清心格格道:“袁大哥,你是不是为救尊师而烦恼?”
袁承天道:“是又怎样?我一直想不到好的主意,所以日日烦恼,格格你教我个方法好不好?”
清心格格破涕为笑,用小手捶打袁承天肩臂,笑颜如花,说道:“我又不是菩提老祖会教你这孙猴子七十二般变化神通?”
袁承天笑道:“格格你几时也学会没来由骂人了?”
清心格格收住拳头,笑道:“你恼人家是不是,心底里想人家大师姊啦?”
袁承天郑重道:“格格,你别开玩笑。我师兄师弟师姊他们正在光明观中受苦楚,你却没来由开这玩笑。”
格格见他神情严肃,收敛笑容,说道:“袁大哥,我一时无心之过,你莫生气了,要不你打我,抑或讲故事给我听。”
袁承天见状只好收了怒气。
他让格格坐下来,两个人就这样并肩坐在天井中,讲起了吴越争霸的往事。当格格听到范蠡功成名就,帮主越王勾践打败吴王夫差便携绝世美人西施泛舟五湖,不为功名所累,成了人生的最大赢家。格格禁不住看着袁承天坚毅有神的目光,说道:“袁大哥咱们将来是不是也和范大夫一样泛舟五湖,天下为家,从此不过问江湖中事。”
袁承天却道:“不可以,格格我做不到。”
清心格格知他心怀天下,依旧怀念故国明月,不忘汉人天下。她抬头看了一下天上的月,说道:“袁大哥你这一生是否尽多??不平之事?”
袁承天沉声道:“是又怎样?我出身寒微,小时候谁都可以欺侮我,因为我弱小无依无靠,在世间流浪乞讨,那些年凄风苦雨,可是我从来倔强,不肯屈伏,所以倍受艰辛。命如小草,心比天大,奈何世间容不下我?”
清心格格见他悲天悯人,情到悲处,几乎便要落泪。忽然天空中有道流星划过黑暗苍穹,出一抹耀眼的光芒,一闪既逝。格格心中却起心愿:愿老天爷保佑袁大哥无灾无难,一生喜乐。她只许愿老天保佑袁大哥,却顾及不到自己,可见在她心中袁承天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否则活着毫无意义。
袁承天见格格目光温柔以对,对自己深情款款,说不出的柔情蜜情,不觉感慨万千,在这万丈红尘有人相爱一生,何等不易,倘若自己辜负格格一片痴心,那才叫薄悻之极。他心中暗想:这一生要护她一生周全,不得侵害,那怕自己生死以之,在所不惜,否则可辜负格格一片深情厚意。
格格目光转,见他背后剑鞘古色斑斓,仿佛是上古名剑,便问道:“袁大哥,你背后是什么剑?”
袁承天道:“是上古名剑——轩辕神剑。”
清心格格对江湖掌故一无所知,所以不知所以然。袁承天也不隐瞒,将这轩辕神剑来历一一道明。格格长叹一声道:“你们为什么要反清复明,难道一说你们汉人皇帝个个英明天纵,不事杀伐,对庶民有姓躬亲有加;——也不尽然吧?明末时的崇祯皇帝刚愎自用,自以为是,前任皇帝更是十几年不上朝,你说不荒唐么?再看我们满人皇帝,前代大行皇帝亲政为民,责罚有度,恩威并用,将天下治理井井有条。现在的皇帝——我的皇帝哥哥不一样英明天纵,将权臣和绅一举拿下,查封他富可敌国的财富,以充国库。每有饥荒洪灾便拔款赈济灾民,你说他不好么?”
袁承天却道:“格格如果你皇帝哥哥,一味仁慈,也不会得有天下了。”
清心格格面有愠色,心想你老是贬低我皇帝哥哥,也只不过是恨我们满州人得有你们天下,可是这又怨得谁来?谁教你们懦弱,否则何至于亡国亡天下。她心中这样想,却不能够说出口,因为那样袁承天是无法承受,只是心中这样想而己。
这时那侍女走来,低声对格格说道:“格格天时不早,咱们回王府吧?否则王爷可要派人来了。”
她话音刚落,便听院墙外有人嗽了一声,大声道:“清心这样晚了还不回去?”
正是和硕亲王舒尔哈齐驾到。
清心格格和袁承天都是惊。清心格格低声道:“袁大哥,你躲进壁龛中。”
她随手将一面古画拿开,里面是地道,一直向下。袁承天不及多想,便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