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妤太妃开口,他便自行扣了个头。
“那碎掉的瓷片呢?”
妤太妃问。
“回娘娘,已经被奴才清理掉了。”
他头压得极低,姿势极恭敬,倒教妤太妃满腔的怒火一时没了发泄口。
刚要抬手让人拖下去,罚她五十大板,抬眼间瞧见这侍卫的眉眼,微微一愣。
她想起来了,这位便是前不久分来华清宫中的,她那位几面之缘的旧识。
想起两人的渊源,她犹豫了一瞬,到嘴边的五十大板改成了二十大板,挥挥袖吩咐人将他拖下去了。
妤太妃觉得自己当真是倒运,她可是后宫才貌超群的投一份,自她入了宫,年年宫中夜宴庆典,必属她风头最盛,先皇在时亦是赞不绝口。
连出生名门的嫡女太后,与她一比都要失色几分。
哪碰上今日这般,练了许久的古法茶艺,未曾给自己添几分光彩,反倒被污蔑下毒。
如今连个自证清白的机会都没有了。
“式燕,取本宫的衣裳来,要那套白纹昙花雨丝锦裙。”
式燕领了命,匆匆去取衣裳了。
妤太妃心情不好时,最爱穿着这套裙装去玉液池边跳舞,宫人们早已习惯了。
妤太妃换好衣裳踏出殿门的时候,正赶上那侍卫受完刑杖,血迹染在石青色外套上,晕染了一片深色。
旁边的小太监扶住了站不稳的他,朝着妤太妃行了个礼,“恭送太妃娘娘。”
妤太妃目不斜视,雪白裙角轻拂过青砖地面,洁白得不落一粒尘埃,昂首挺胸地出了宫门。
待太后领着宋颂到了华清宫的时候,理所当然地没见到妤太妃。
太后听到她去玉液池,也不惊讶,将带来的几盘糕点交给了下人,“无妨,本宫且在这等等她。”
这炎炎夏日的,又非夜晚,出门走一圈便要香汗淋漓,相必她很快便该撑不住了。
宋颂老老实实窝在椅子上,太后当真是好心,知道妤太妃心里不痛快,特来安抚,拿的还是瑶太妃做的果子糕点。
若是瑶太妃知道了,又该面无表情的抗议了。
只是太后就从来没怀疑,妤太妃真的会给她下毒吗?
瞧妤太妃平日趾高气昂的模样,可从未将她放在眼中。
太后将手里的绣棚绷紧,戏水鸳鸯刚刚绣了个鸳鸯脚,就见宋颂在旁摇摇欲坠了。
“就这么陪着本宫,可把你憋坏了,不若叫宫人陪你四处转转?这华清宫虽不如栖霞殿宽敞,倒也很雅致。”
太后将她从椅子上抱下来,摘下护甲的手如玉笋般柔嫩,保养得极好,捏了捏她滑嫩的小脸,满眼都是宠溺。
五岁小儿不懂什么雅致不雅致,太后身旁的宫人铺了张凉簟在后院梧桐树下,宋颂盘腿在上头攥着个九连环晃啊晃,余光瞥见廊下,一个小侍卫捧了碗汤药,脚步匆匆地往下人房走去。
门扇一开,宋颂瞧见一只小白狗躺在里头,两只狗腿透着血迹,瞧着是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