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心痛的看着他,几乎要哭了出来,硬着喉咙道:“可主子,青鸾姑娘早已将你恨上了,如今你为了她与骊家反目,只怕她未必会领你的情了……主子,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提到青鸾,魏镜渊却是宠溺的笑了,苦涩笑道:“青鸾对别人记仇,可对我却一向宽容。当初我对她隐瞒了长歌还活着一事,后面她知道了,在皇陵里同我大吵一架,可不过三日她又原谅了我……她与我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她就是我的亲妹妹了,她不会真的生我的气的。”
幽禁皇陵的日子,曾经是魏镜渊最痛苦的时光,可如今忆起皇陵里的一切,却让魏镜渊心里涌起了暖意。
那时,他的心里尚存希望,身边还有青鸾做伴。可如今,他真的是一无所有,什么都没有了……
远山见他心意已定,知道再劝也无用,不由担心道:“可主子都已将身契还回给长歌姑娘了,如今又拿什么让太夫人交出解药?”
魏镜渊心里一片冰凉,意味深长道:“知道一个人最在意什么,就不是难事了……”
果然,等魏镜渊将花了一下午写好的呈罪书放到骊太夫人面前时,她惊得手一抖,手中的紫檀佛珠串握不住掉到了地上。
“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骊太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咬牙道:“你这是要害死自己,还要害死整个骊家吗?”
说罢,她哆嗦着双手,将魏镜渊写字画押好的呈罪书一把撕了个粉碎,气得深身发颤:“你……你真是要气死外祖母,只怕你母亲在天之灵看到你这般畏缩无用,都不得安宁了。可怜她……可怜她当年为了让你回京,生生自缢死在冷宫里,尸首被鼠虫咬坏了才被宫人发现,真是可怜至极。却没想到,她的牺牲却换来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顾不得魏镜渊皇子的身份,气得晕了头的骊太夫人指着她破口大骂起来,恨不得打他一记耳光,将他打醒过来。
魏镜渊任由她骂着,他默默从地上拾起佛珠放到骊太夫人的手边,淡然道:“太夫人既是礼佛之人,自是应该心存善念,更应懂得因果轮回,善恶皆有报。当年你们一直怂恿母妃争权夺位,让她觊觎着中宫皇后一位,又让她想尽办法将我推上太子之位,这才引得母妃急功近利、不择手段的去陷害敏贵妃母子——若是没有当年你们的勃勃野心,母妃不会惨死冷宫,我也不会被流放边境母子分离。”
“而后,见母妃失利,你们又将希望放在了姨母与晋王身上,可如今晋王是何下场,你们难道看不到吗?这么多血淋淋的教训摆在眼前,太夫人却一直不肯止步,难道一定要到骊家万劫不复之时,太夫人才肯死心吗?”
魏镜渊每说一句,骊太夫人的脸色就惨白难看一分,气恨道:“你还有脸提晋王,若不是你当初帮长氏那贱人给皇上送消息求救,魏千珩那厮早就被晋王的人斩杀在京郊了,太子一位早就落到晋王的手里了,何需我一把年纪还要辛苦筹谋?!”
“而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骊家好,为了你好。你不想想,你与魏千珩生死仇敌,他若登基,会放过你吗?”
骊太夫人气恨得一掌击在手边的檀木方几上,她辛苦筹划一辈子,眼看两个女儿都进宫为妃,并相继生下皇长子和三皇子,人们都说,下一任的帝位非骊家女所出皇子无疑了,连她归隐的高僧好友方玄大师都为骊家算过卦,说骊家乃真龙之地,骊家的血脉里是要出天子的,所以,她才会这么执着的要将端王晋王推上太子一位。
可如今晋王因陷害谋杀魏千珩一事,被魏帝禁闭在晋王府,他本就不得圣宠,如今惹怒魏帝,更是复出无望了。所以骊太夫人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端王身上,恰好在端王归京后,魏帝对端王厚待有加,让骊太夫人重现希望。
然而,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本来最应该仇恨魏千珩、夺他太子之位的端王,竟一改当年的壮志,非但不与魏千珩为敌,还被长氏姐妹迷惑,反而对他出手相助,如此,骊太夫人又气又急,所以利用丹鹦一事对付了青鸾,更是给青鸾下毒,逼魏镜渊交出长歌青鸾的身契,要将这一对姐妹置之于死地……
可一切的计划都落空了,端王不但不肯交出两人的身契,如今更是为了逼她交出青鸾的解药,威胁她要将骊家陷害青鸾一事,上告魏帝,还青鸾清白……
魏镜渊看着气急败坏的骊太夫人,沉声道:“只怕太夫人更担心太子登基之后不肯放过骊家吧?我知道太夫人是担心太子记恨当年母妃害死敏贵妃一事,怕他一直记恨着骊家。可太夫人有所不知的是,太子他已查明当年害死敏贵妃的另有他人,并不是我母妃所为,所以他并不会再为难骊家。”
骊太夫人闻言一怔,满脸惊诧的形容。
魏镜渊继续道:“所以还请太夫人放下心中的执念,与骊家安守本份好好的过日子,交出解药,让我救活青鸾。”
骊太夫人看着碎了一地的纸屑,心里直发寒,面上却咬死恨道:“若是我不依呢?那长氏姐妹将你害得这般惨,就算不为了储君一位,我也要她们死!”
魏镜渊看着她执坳得几乎入魔的样子,心痛非常,狠下心道:“若是如此,那就请恕孙儿不孝,重写呈罪书递上龙案了!”
看着他一脸决然,骊太夫人心慌的将佛珠捏到手里,死死抠着,冷笑道:“你以为你出卖了骊家,就能独善其身了?别忘了,你身上也流着骊家的血,皇上一样不会饶过你!”
“我已想好了,若是父皇怪罪,我就请旨重回边境封地,此生再不踏入京城半步!”
此话,却是彻底镇住了骊太夫人,她如遭雷击般不敢相信的看着一脸淡然的魏镜渊,脸上的脸色瞬间褪得干净。
“你……你竟是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对,只有我走了,远离京城,才能让外祖一家放下私欲,不再惦记着皇权。如此,才能保骊家最后一条生路。”
此言一出,骊太夫人大受震动,怔在当场半天回不过神来,眸光灰暗,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
压在心底的话终于说出来,魏镜渊全身蓦然一松——
这些话一直压在他心底,好久好久了,可他一直没有勇气和机会同外祖母说,今日因着青鸾一事说出来,却是让他重重舒下一口气。
可看着外祖母苍老的面容上震然的神色,他又于心不忍。
下一刻,他掀袍在骊太夫人面前跪下,苦涩道:“若是外祖母心有不甘,孙儿愿打愿骂,只求外祖母放下心中不该有的执念,免骊家于灾祸!”
骊太夫人怔怔的看着他,嘴唇艰难嚅动,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就在此时,正屋的门被推开,一直在外面听着屋内谈话的骊太夫人的长子、现今的骊国公骊南大步进来,也随魏镜渊一起跪下,对骊太夫人恳求道:“母亲,端王说得不错,为了骊家,你就依了端王所言,交出解药,了结这一切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