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素素看着蒋,眨巴眨巴眼睛,突然眼睛一红,两行眼泪滚滚而下,再也顾不得其他,一下子紧紧抱住蒋,哭喊道:“哥,你怎么现在才来!”
蒋被蒋素素这么一抱,鼻尖立刻就充盈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臭气。这对兄妹从来在蒋府过的都是养尊处优的优渥生活,打心眼里瞧不起穷人,自认为高人一等。蒋瞧见蒋素素如此狼狈模样时本来就心中一惊,蒋素素这么一抱,他下意识的就伸手推开蒋素素,一伸手却愣住了,看着蒋素素脖颈见的红痕目光直。
回来的探子报,蒋素素被掳到山匪窝里一惊好几日了,那必然身子不再是完璧之身了。可心中想着和亲眼见到又是不一样,看到蒋素素身上的斑斑痕迹,蒋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不翼而飞,脑中登时一片空白,有些无法出声。
蒋素素浑然不觉,看到蒋的瞬间,她渐渐从前几天的麻木悲伤认命中走了出来,心中只有无尽的恨意,声音也变得尖利而扭曲:“哥,你要为我报仇,要将这里的山匪全部杀光!这些山匪他们不是人,他们打我……。哥,杀了他们,杀光他们!”
蒋素素且哭且笑,声音已经濒临崩溃,然而话里中的怨毒却是丝毫不减。蒋是她的哥哥,必然要为她报仇雪恨,这些肮脏的臭男人等会全都会变成一具具尸体。只要一想到这些,蒋素素心中就充满快意。她道:“还有那些女人,她们见过我,一个都不能留!”
她只顾着泄这几日心中受到的痛苦,却没有注意蒋的神情。蒋紧紧盯着蒋素素脖颈上的红痕,目光直,眼神很有几分恍惚。
蒋素素如今已经变成这般模样,就算带回去,身子也不清白了。原先这个妹子美若仙子,是极有可能为他的仕途,为蒋家的飞黄腾达铺路的,甚至可能做到盛世年华的国母。可如今算盘尽毁,蒋素素名声不再,清白也无,凭借美貌攀上一门对蒋府有利的婚事已经不可能了,若有一日今日的事情传了出去,蒋素素成为山匪的玩物,堂堂尚书府的嫡女清白竟是被一群乌合之众占了,说出去是会让蒋家从此抬不起来。那样的话,蒋素素的存在就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引起大火的火星子,留着就是个隐患。
况且,蒋的眸色暗了暗,如今他跟在宣离手下,本已经是渐渐有了起色,宣离也开始重用他,本就因为夏研之事颇受同僚指点,若是再多了个蒋素素,日后的仕途想要有所进益,也是很难得,那些同他一起明争暗斗的同僚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落井下石。不对,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开始行动了。蒋素素丢了的事情如今京城已经传开了。他能找到蒋素素,别人定也能找到。
他不能让蒋素素的存在变成他的绊脚石。
蒋眸色变幻几下,似乎终于做了某个决定。他看着扑到自己怀里的蒋素素,伸手抚了抚她有些肮脏的头,温柔安慰道:“好,我替你杀了他们,二哥会给你报仇的。这些女人,还有山匪,一个都逃不过,我让他们全部去见阎王。”
蒋素素紧紧抓着蒋的衣服,道:“还有蒋阮那个贱人,若不是她算计我,我何至于此,哥哥,我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全部都是拜那个贱人所赐。还有萧韶,他们两人联合害我至此,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好的,”
蒋的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他疼爱的拍着蒋素素的肩,仿佛真是一个慈和的兄长一般,安慰道:“蒋阮,蒋还有将军府,锦英王府,一个都不放过。哥哥会替你报仇,这些人伤了你,我要他们全部为你陪葬!”
蒋素素偎在蒋的怀里,心中感到十分快意,却也忽略了蒋奇异的目光。她问:“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府?”
“回府?”
蒋抱歉道:“妹妹,你不能回府了。”
“什么?”
蒋素素还未明白过来,便觉得自己胸口一凉,她低头一看,胸口处已然刺进了一方雪白的剑尖。另一端的剑柄正握在蒋手里,蒋将剑往后一抽,蒋素素噗的吐出一口鲜血,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这一切生的太快,她甚至没能问出一句为什么,只是瞪大眼睛满汉不甘的看着蒋,蒋素素死也没想到,千方百计等来的救兵,最后却死在了自己的亲哥哥手里。
“对不起,素素,”
蒋别开眼,不敢看蒋素素的尸体:“我不能让你挡了我的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况且,这也是让你早早解脱。”
他叹息一声:“别害怕,母亲很快会下来陪你,你不会觉得孤单。至于我答应你的事情,为你报的仇,我一个都不会落下。”
……
夜里,离京城几百里的庄子里,一件破落漆黑的房屋中,一个身影静静的坐着。油灯里早已干涸不已,显然许久没有人来这里为油灯添过灯油了。屋里弥漫着一股垂死的腐烂气味。
女人已经十分苍老,两鬓生出的白被油污和污垢黏在一起,乱糟糟的蓬在脑后。身上也似乎是许久未曾洁净过,浑身上下好似结了一层盔甲,只有一双大眼睛还隐约能见其从前的风华,但也只是从前。
夏研不知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日子日复一日的过,没有人与她说话,每日幽居在这个地方,没有新鲜的果蔬,只有馊的饭菜和肮脏的被子,潮湿的屋顶。她时而疯癫,时而清醒,疯癫的时候居多,眼下却是清醒。今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心中有些莫名不安。一种莫名的郁燥堵在心头,仿佛要生什么大事一般。她徒劳的伸出沾满黑泥指甲的手,在地上划了划。
却听见门“吱呀”
一声开了。
夏研猝然抬头,便看着一人手里持着火折子走了进来,轻轻将门掩上。她许久不曾见过亮光,一时间被这亮光刺得有些晃眼,看不清面前人的模样。
那人将火折子放到一边,坐了下来,亮光慢慢沉淀,夏研也开始适应了这暂时的光明。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母亲。”
夏研一震,双眼登时流下泪来。她在这地方日复一日的过着,被人欺凌毒打,好似被所有人遗忘了一般。不曾想自己的儿子如今就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眼前。她张了张嘴,嗓子却因为许久没说话而出一种干涩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