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被拖回去,站在站牌下一遍避雨一边等车。但是两人空气如凝滞一般,一句话也不说,也许他们都在听雨,不一会,路过了一辆出租,他们叫住了,才一道回家。
萧综看着她进门,才准备离开,偏巧这时时光妈妈在门口张望,晚上她给时光打过一个电话,时光说了要回来,可是很晚了也不见时光回来。时光妈妈就忍不住一直留心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听到隔壁有动静,她就出来看看。萧综知道,这时只要他一闪身,随便躲在墙后,时光妈妈就看不到,他就可以悄悄走了,可他脚下却不自觉的在时光家门口慢了下来,直到时光妈妈瞧见了惊呼:“哎呀,下着雨,怎么在那儿傻站着。”
萧综被时光妈妈拖着进屋,装着委屈的样子道:“妈,我把明明惹生气了。”
他学着时光的口吻,或者说,他学着幼时的自己。他没有说谎,但是说的却不是此时的心境。他不屑在褚嬴面前示弱,不屑于在江雪明面前表演,可是在妈妈面前,他很自然的在表演一个小孩。
他心里有一个怪癖,读老子道德经时,读到以其无私,故成其私,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便将其用到自己际遇上,深觉有理。母爱是无私的,母爱是不为自己而生的,故能长久,故让人感动。人但凡有心,又怎忍心辜负母亲的爱呢。
有这个缘故,即使他可以装时光装的很像,讨褚嬴欢心,讨江雪明欢心,甚至讨茅清竹欢心,可是他却不愿意,只因他知道褚嬴和江雪明对自己的好,都是有条件的。但是在妈妈跟前,他不需要装时光,妈妈也会对他很好,偏偏因此他又愿意在妈妈面前装一下。
在中午时光在妈妈怀里撒娇时,那份温情,让萧综想起了自己母妃。母妃是极其溺爱他的,皇族之中的母亲,望子成龙者多,对子女教育严苛者多,可萧综的母妃,却是一门心思的溺爱他,对他品格才学一应不管不问,他闯了祸,母妃替他辩白摆平,日常他喜欢吃什么用什么,母妃不管合理与否,都一心帮他置办,他性格怪癖难训,就算有五分天生,也有三分母妃纵容的缘故。
幼时他一度觉得,没有什么东西是他不该得的,所有人都该这么对他,好像他永远不必长大。
到后来,现除了母妃,再没人对他那么好,再后来离开南梁,他都快忘了,自己曾感受过这样一份温暖。这份溺爱的庇护下,他不用坚强,不用长大,不用害怕,不用提防,他还可以提一些无理的要求,那些要求,别人都不会搭理他,但母亲会记着。若非当年梁武帝一怒之下,将其母妃杀死,萧综也是会心心念念想回来的,母妃一死,才绝了他回南梁的念头。其母子情深,虽不显山露水,却深深刻在二人心头。他想到母妃的爱,母妃的死,眼泪就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怎么还哭了。没事,明明这孩子,从小都大度,不会跟你记仇。到底怎么回事,跟妈妈说说。你的错,就跟她道歉,有误会,解释就好了。”
“妈!”
他钻进时光妈妈的怀里,“她要是不原谅我怎么办呀。”
“那妈就帮你去说。”
时光妈妈道,“你先去把湿衣服换了。”
萧综竟有倦鸟归巢的慵懒:“我不换。”
“听话。”
时光妈妈在他后背拍了一下,帮他把外套扣子一一解了,揉搓着他的脸,又摸摸他的手,“看你手凉的,妈给你煮碗姜汤,你去洗个热水澡,赶紧的。”
时光有褚嬴的偏爱,有江雪明热忱的爱,有妈妈温厚的爱,可是这一切,都是只是梦。也只有这份温厚的母爱,他能分薄到一丝丝单属于他的那一份:“妈,我就是想你。”
而此时,褚嬴无端感觉到心头滚入一阵暖流,那是萧综在时从未有过的感应。褚嬴带着这个半大的茅清竹,想到刚才的情形,以及下山时,萧综的反应,便有心探知一些事。便询问茅清竹道:“你刚才说了一句,梦回乌鹭山,是什么意思?”
“一种感觉,乌鹭山上那个人,梁老师很熟吗?”
褚嬴半有意半无意的问道:“算是认识吧,他好像对你有些特别。”
茅清竹想了想,也认同道:“他这个人就很怪。他好像对谁都拒之千里,所以相比之下,对我算是优待的。可我却怕他。时光刚刚一对说那些话,语调,说辞,太像那个怪人了,我吓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也没说什么,好像说的都是对你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