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将寿阳公主气的当场离席。五皇子萧续将他拉到一边,问道:“二哥,你在父皇耳边说了什么,父皇怎么会违约赐你姬妾?”
“我告诉你,你可不许说出去。”
“五弟我保证不说出去。”
“二哥哪里敢违约娶姬妾,只不过……”
萧综贴在五皇子萧续耳边轻声道,“我说寿阳公主出身北魏,北魏虽入主中原,受汉文化熏陶匪浅,但草原天性,还是能歌善舞,她看那个舞姬的舞艺群,一时心痒,想请她入府探讨我南梁之舞,她脸皮薄,不敢出口,托二哥代请圣恩。父皇还有不允一说。”
五皇子萧续一拍腿道:“好险呐,二嫂若是当场戳穿你,可怎么办?”
“她又不知道我说了什么,若是当真戳穿了,也不过是个舞姬的事。二哥只想气她一气,你二嫂生气时才是活色生香。”
“可父皇怎么也助你,替你圆场。”
“无伤大雅罢了,我的要求又不过分,谁让你二嫂那么嚣张,大宴之上都敢拧我大梁朝二皇子的耳朵,这于我大梁脸面也有损,父皇当然要压一压她的气焰,省的她不懂规矩,骑到我大梁头上来了。”
“还不是二哥你惯得。”
“五弟你还小,不懂这闺房之趣。”
萧续道:“父皇说了,明年就要给五弟我议亲,是中书令王素家的二小姐,那是琅琊王氏,也是我大梁数一数二的佳人,我可比你有福气。”
“小心到时中了情毒,拔不出来。”
萧综哈哈一笑,转去别桌上说笑去了。
晚宴之后,回府说不得又是一阵吵闹,萧综还要低声下气,委屈求饶,连哄带骗,使劲十八般武艺,夫妇二人却乐在其中。
梦之结尾,多混混沌沌,不分悲喜,只知醒来时,天尚未明,枕畔孤清,满室凄凉,还能听到屋外秋风呼号做衬,听起来阴恻恻的。萧综内心一片怅然,才知一切都是梦。怎的会做这样的梦,往日他不做梦,偶尔做梦,也是身入穷巷,或走入悬崖绝境,或身在荒野冰川,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令人心胆凄寒。纵使偶尔平淡之梦,不过茶余饭后,一些不接前后,不交人心的梦。可无论什么梦,都从未做过美梦,更没做过父子兄弟,相亲相爱的盛世之梦。
梦里的事,没有一件是真的,梦里梁武帝宏图大志,心怀社稷,大皇子昭明太子爱民如子,经史子集,无一不通,萧综为梁魏邦交和亲,虽立储无望,但也免去兄弟猜忌的可能,有爱妻一人,平安喜乐,三皇子萧纲也文才武略,四五之后,皇子虽未长成,但个个龙章凤目,兄友弟恭,相互臂助,颇有大树成荫之势头。
现实却凄惨无比,昭明太子被害身亡,萧综却从小被人孤立,性情孤僻,最后远遁北魏,尸骨无还,皇子中贪婪无才者,残暴凶忍,勾心斗角,兄弟猜忌,父子失和。蒸蒸向荣局面,大好河山,转眼便人才凋零,满目疮痍。
他推开门窗,晨光熹微,萧萧黄叶铺满石阶,天上还彤云密布,似是大雨将至,让他更添梦醒悲凉。可是他抬眼直看,目光落在对面两间东厢房门上,那里没有灯火,没有人,可是却有一丝寂静的鲜活。
他霎时间似乎明白那梦的起源,只因那女孩儿昨日戳破了一层纸,他心里一直有道门,防备着人伤害他。茅清竹懂他,他心中是喜悦的,这让世人做美梦的山,连他自己一不防备,牢门自破,也进入了自己编织的梦里。他昨日回房时,听到茅清竹学过几年舞蹈,想到寿阳公主也是善舞的,梦里便有了舞,连着褚嬴,他从未认真想过,他其实内心深处,是拿褚嬴当亲人的,因为褚嬴曾与皇姑两心相悦。虽然梦里都是轻描淡写,但是情在他心底,他从始至终,心中也未装过几个人,尽数都装在昨日梦里了。
他一向嘲笑世人,脆弱无能,只能在梦里还愿,原来自己又何尝不是,只是自欺欺人,不肯承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