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夫人抛开了心中的顾虑,语气严肃了几分,对楚执道,“现在你和瓷瓷只是定下了姻缘,可不能做出逾矩之举。”
楚执唇动了动,最后只是应了声,“嗯。”
他做月厂督主那些年,底下有无数人盯着自己,希望能揪出他的错,拉他下马,让皇帝收回他手中的权利。
毕竟在他们眼中,他是宦官,却拥有比锦衣卫和日厂更大的权利,宦官从来都是为人所看不起的。
即使,他并不是寺人。
对上那些言官,他必须语言锋利,话里每每都是带着刺,以至于往后,即便是寻常说话,也会下意识地反唇相讥,话里藏着刺。
他方才险些就想开口反问,“难道我在您心中就是这样急不可耐的人”
又或许是其他更带有嘲讽意味的话。
平常斗斗嘴没什么,只是这算得上重生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和母亲相处了。
回顾往昔,已经八年了,前世,他从十六岁起,一直到二十四岁,都是孑然一身,从前许多次都是母亲故意逗弄自己,而他每每想方设法反驳回去,可往后,再也没了同她说话的机会。
重来一次,何其难得,他应当学着放柔姿态,应当听话些。
楚夫人见他突然听话地应承,有些诧异,戏谑道,“怎么今日这般听话了不像从前总要回我几句”
“莫不是因为瓷瓷在想留个好印象”
楚执瞥了楚夫人一眼,面无表情道,“您多虑了。”
果然,有些人天生只适合互怼,放柔姿态并不适用于这里。
楚夫人比想象中更为敏锐,她是老庄主四个弟子中性格最为恣意的,然而心思十分细腻。
她没有错过楚执先前明显想像从一样反唇相讥,然而停顿了半晌,表现出前所未有的顺从。
若是从前,他早就被逗得恼怒地瞪自己了。
似乎,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自家儿子生了许多变化。
楚夫人心中轻叹一声,面上依旧笑眯眯的,“我和你父亲就是回来看看,明天就走了,这段时间好好照顾瓷瓷啊。”
她完全没有避讳洛瓷,促狭道,“对了,瓷瓷到底是郡主,不能长时间不回京城。我听说京城那边有许多贵夫人都争抢着要瓷瓷当儿媳妇儿,你可要当心守着。”
楚执表情十分淡定,微微颔,“那是自然。”
没有记忆以前,他会因为她在京城的受欢迎度而恼怒,甚至想不顾一切地赶到京城,给予所有觊觎她的人警告。
恢复记忆以后,他并不担心她会喜欢其他人。那几年,她从未对任何人产生过特殊情绪,鲜少与男子接触,不会有任何人进入她心里。
楚庄主夫妇是临近中午赶回来的,众人一齐用了午膳,饭后就各自分开了。
今日山上下了雨,楚执打着伞,同洛瓷并肩走在路上。
山上的路并不算平整,只是山庄内大多是习武之人,这点陡峭并不算什么。
洛瓷忽然脚下一滑,被楚执及时揽住腰,免去了摔在地上弄脏衣服的麻烦。
她低头看了看,原来是脚底下的石头上长了些青苔,加上雨水有些滑。
楚执慢慢松开手,撑着伞的那只手移过来了几分,“挽着我吧。”
他所有的不自信、所有的低微,在见到她为他而流的泪以后,在亲耳听见她的心意后,早就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