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骜扶了马风一把。
马风倔强地扫视了顾骜一会儿,怀疑而又惊惧地问“为为什么这么帮我你不是好学生么”
“我家长辈,那些年也被人污蔑过,所以我理解你。”
顾骜说了句修饰过的实话。
“你家也是黑五类”
马风诧异道。
所谓黑五类,地富反坏右是也。
顾骜“差不多吧。”
这下,马风再无怀疑,腿一软,挂在顾骜大腿上“顾哥,您仗义以后我跟你混”
“行了,先去吃饭。”
有了并肩打架的交情,马风对顾骜很是信任,回家路上就把自己此前的底细都说了
“翁得臣的表弟杨三炮,是我转校前的同学。他当着同学污蔑我爷爷是汉奸,我没忍住,就把他揍瘫、挨了处分曰本人沦陷的时候,我爷爷当过几年保长,前些年被清算成黑五类,但他又不是自己想当,是邻里街坊推举的,怎么能算汉奸呢”
顾骜中肯地评价“这确实太过分了。”
马风叹了口气“杨三炮污蔑我爷爷出卖地下档,其实根本没有。当年只是有户街坊打摆子疟疾,鬼子怕传染,逼他交出病人。鬼子没人性的啊,不交还有什么办法
爷爷就告诉过我当年也有些没选出保长的街区,但只要有天花之类疫情,鬼子二话不说就把整条弄堂烧掉交出病人总比死一弄堂好吧”
顾骜听了,很是感慨“唉,蓄者,顺民也。剃者,难民也。军队打不过鞑子,总不能指望沦陷区几亿百姓都崖山跳海。”
马风听着顾骜随口说些听不懂的引经据典,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他就肃然起敬“顾哥,你刚才文绉绉地说啥莫非你家是因为四旧才划成黑五类的”
顾骜也意识到自己扯远了,随口回答“那倒不是,我家是因为我母亲的海外关系,前几年不好过。后来我爸被逼无奈,跟我妈离婚划清界限,才缓过气来。”
“海外关系啊这可凶险”
马风一阵心有戚戚焉,更加坚定了跟顾骜抱团取暖的想法。
两人聊着,终于到了顾家,贴沙河边一座破败的大杂院。
大杂院,是一种建国后常见的建筑在古代四合院的花园里,横七竖八增筑很多房间,毫无艺术美感。
不过却胜在符合快城市化的需求打掉一户劣绅,就能塞进十几家小市民。
每家只有一间房间、一个天井里的自来水池,以及公用的厨房。
水表只有一个,所以水费只能按人口数分摊。谁家孩子浪费水被人看见,就会遭到叱骂。
顾骜的父亲顾镛是个技师,中午自然在厂里吃。
他母亲因为海外关系,前几年死了。
家里空无一人。
顾骜也就大咧咧直奔菜橱,翻到半锅昨晚的剩饭、一碗萝卜炖油豆腐。
纯素。
“家里没肉,别嫌弃。”
他把菜放在院子的板桌上,扯过条凳,招呼客人坐。
马风连连客气“已经很好了,我盒饭里只有酱瓜。”
这年头蹭饭,没肉才是正常的。
就算是相对有钱的人家,平时留六或八片很齁的咸肉,盖在炒蔬菜上撑门面。客人一般也是很识趣,不会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