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最先落下的那只头顶黑毛的麻雀,抬头看到旁边又落下几只新来的,顿时冲着对方大叫几声,然后引得两群麻雀在祠堂地面追逐扑打起来。
看着地面上扬起的阵阵尘土,香莲不得不将手中麦麸全撒出去,但却引得祠堂前更加喧闹,其中尤属那只头顶黑毛的麻雀叫得最凶。
看来这地盘是那只黑毛麻雀的……
香莲笑着摇摇头,将手中麦麸撒净后,拍拍双手,转身回到殿中。
抬头看一眼殿内神像,该上香了。
之前她从没资格亲自给雀仙神像上香,最多也就是在殿外院中,跪在人群中随着大伙一起磕头而已。
她转身到殿后取出一瓢清水净手。
初冬的水缸表面结了一层薄冰。
“咔嚓咔嚓……”
她用瓢将表面浮冰捣碎,舀出净水两手轮流着淋洒在手心手面。
“嘶!还真凉哩。”
她不由得想起之前在庄头婆娘家冬日里浆洗衣服时的情景,说来也奇怪,才搬住到雀公祠后住了一晚,倒觉得之前的日子好似已是上辈子发生的了。
很多事若不刻意去想,都已开始模糊。
除了那日的午后。
她爹爹意外新丧,无钱安葬,那日家里连午饭都无有着落。
然后她被一向吝啬的庄头婆娘叫去,递给她一大碗麦麸粥。
她喜出望外只喝了小半碗,想着给娘端回去一起喝。
哪知一推门……
她当时僵立在门框上,不敢抬头,只盯着那双悬在空中的脚,一声没哭。
忽然,如有感应般,冷不丁回头,看到庄头婆娘远远的缀在后面,向自己家伸头张望。
那婆娘见自己回头,急忙缩到墙后,几息之后再次探头出来,见香莲依旧在回头盯着自己,那婆娘这才讪讪站出来,离得老远就开始哭天喊地,一口一个可怜的娃子。
其实聪慧如她,早已猜了个七八分。
至此之后,她再没在人前流过一滴眼泪。
庄头大儿偶尔回来,偷偷给她买的那些糕点果子,她连碰也不碰,且从不让自己和他有独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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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那庄头家大儿是读圣贤书的,礼义廉耻挂在嘴边,倒也不敢将其如何。
就这么在庄头家捱过了几年,她早已从种种端倪中,猜测出自己爹娘的死因,一直隐忍不发暗寻时机而不得。
她不是莽撞娃子,做不到一击必中且又能保全自己,她不会贸然而行。
只是可惜,自己未能亲手得报大仇,被一外来户的婆娘抢了先手。
庄头婆娘疯跑回家后,本是她绝好机会,只可惜婆娘本就力大,她一番试探发觉,这人疯了之后,力气反倒更大。
她方年仅十一岁。
再加上当时已闹得满庄皆知,也就失了机会。
不过这样也好,四个元凶,三个惨死,一个疯癫得生不如死,也可藉慰父母在天之灵。
所幸自己双手未曾沾血,还算干净,才能在这祠堂中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