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府,荣庆堂。
高台软榻上,贾母侧身歪在锦靠上,面容倦怠。
鸳鸯小心的将她头上的珠钗取下,放在一旁大丫鬟琉璃半跪擎举的妆盘上。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等琉璃起身端着妆盘退下去了西暖阁,鸳鸯和王熙凤又一起替贾母下了诰命大妆,贾母方轻快了许多,长长呼出口气。
今儿,她算是累着了。
人累,心更累
“凤丫头。”
听着唤声,王熙凤忙应了声“嗳”
贾母疲倦道“吩咐下去,今儿家里的事,一个字都不许往外传。
哪个敢乱嚼舌头,直接拖出去打死。”
除了家丑不可外传外,她也不能真的看到大房再也抬不起头来。
当了一辈子家,贾母不会不懂得一房独大的坏处。
她对王家的观感,其实并不好
而且,终归到底,大房也是她的儿孙。
她不能满神京城里,都传扬大房苛虐庶子的丑事。
只要贾家门儿里自己压下这桩丑事,她相信以孔老公爷的人品,绝不会往外多说。
王熙凤忙笑道“老祖宗尽放心就是,这样大的事,哪个敢多嘴
只是”
“只是什么”
鸳鸯服侍着喝了口参茶后,贾母提起了些精神头,问道。
王熙凤有些为难道“就是不知琮哥儿该怎么办大老爷那边怕是再不能容他。”
贾母闻言,脸色又难看下来,微微皱眉道“到底是他儿子,难道还真能成生死仇人,要当贼打死”
王熙凤苦笑了声,摇摇头,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是她公公。
可若不是贾母话将贾琮带到这边来养,贾琮多半活不了几天了
贾母想了想,也头疼起来,她揉了揉眉心,叹息一声,道“那就养在这边,这一二年里,让他先别去东路院了。
让链儿给他老子说,总要给人一条活路,也不能再让人说嘴了去,左右不过一个庶子,有什么容不下的
其他的,你和太太看着办吧,我去歪会儿”
说罢,让鸳鸯搀扶起来,要去暖阁睡会儿。
走了两步,却又顿下脚,道“既然他是个好念书,就好好念书,也不用来给我请安。
告诉他,念好书,才是他自己的。
他老子恨不得打死他,日后那份家业,自然落不到他头上一分。”
王熙凤闻言,忙应了声,等贾母的身影消逝在转角后,面上方浮起一抹笑意,折身往王夫人房走去。
“怎么说”
王夫人寻常居坐宴息之处,是在荣禧堂侧的三间耳房内。
当然,这种连接正宅的耳房,远比贾琮那种倚墙而建的耳房高大的多。
她坐在铺了秋香色金钱蟒条褥的炕上,微微靠着锦靠,手边有一梅花式洋漆小几,侧着目看着从东门而入的王熙凤,轻声问道。
王熙凤笑道“老太太也头疼,毕竟他是那样的出身。
想了半天,只说了句既然他是个好读书的,就好生读书罢,平日里也不用给她老人家请安。
其他的,让我和太太商议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