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最后一句话若是换一个人说,薛益只怕当场就火了,下令打杀了他都是轻的。可偏偏说这个话的人是薛平。
薛平的这辈子是怎么过来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了。
现如今薛平的确是妻妾成群,儿女饶膝了,日子算是过得红火。可想当年若是薛老爷子不肯伸手,他只怕连个活路都没有。
薛益和薛平是从小一块儿长起来的,虽然说主仆身份有别,但是薛平的为人怎样,别人不知,难道他还不知这席话也就是薛平敢说,也只有薛平说这话才能让薛益往心里去。
薛益心里为难着,心说下苦心培养儿子继承自己家的商队没有什么不合情理的,难道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藏奸不成
且出门之前薛王氏的口气也是那个意思,让他多多的培养薛蟠,好让他在读书以外有个一技之长傍身。可是薛蟠的资质在那里摆着,薛益实在不肯做那事倍功半的事情。
不过转念又一想,薛平的话深有道理。自己只管教,能学成什么样也就看薛蟠自己的造化了。哪怕日后学成个行商货郎的本事,等他百年归老的时候这个憨货也不至于饿死。
罢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就算他不聪慧也是自己的儿子,该着的,认命把。
薛益打定了主意,当即就叫人去唤大爷,决定把薛蟠带在身边。这也就应了那句俗话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这一次薛家商队领的内帑任务是到江南采买建材,然后转道盛京采买药材皮货。
一个是江南,一个是盛京,这两个地方一南一北相差两千多里,而采买任务却同时落在了薛家一家肩上。难道是领任务的时候薛家被人玩儿了
自然不是。
原是薛益早早得到消息,今年江南一带可供宫中使用的建材恐怕不够数。别的都还好说,只是这木头的产量较往年锐减。
皆因去岁闹了一场水灾,很多库房里的存木都被泡坏了,就算现砍,木材本身需要加工和风干,之后才能当建筑材料使用。只是这好几道工序一耽误,只怕怎么也不够上交的数量。
因为皇室专用的红木、楠木等珍稀木材是朝廷派了专人专供的,薛家此次要上交的不过是杉木、榆木等寻常可得的种类,只是品相要优等的罢了,数量上也要求很多,所以只在江南采买木头根本完成不了皇帝交代的任务。
要么怎么说薛家商队非离了薛益不能成事呢,采买木材的任务一布出来,所有的皇商都敬而远之,只有薛益领了下来。
还有人隔岸观火料定薛家定完不成任务要受处罚的,正嘲笑薛家竟肯去领最坑爹的任务,谁知薛益转头又领了去盛京采买药材皮货的这种遭罪差事,更是惹得其他商家捧腹大笑。
一个是不够数,一个是条件极其艰苦,俩任务都是烫手的山芋,薛益还给一起领了,真是不知好歹。
而在这一片笑声当中,也有些老狐狸看出了门道,只闷不吭声等着薛益回来在皇上面前露脸领赏了。
只因单在江南一带采买木材,不管是数量上还是品相上肯定是不够上交任务的,但薛益还可经由盛京之行,从东北的深山老林里够买各种松、柏、桦、樟、水曲柳等上好木材以充其数,反正一南一北两个任务落在了薛家一家头上,上交的限时是很宽裕的。这样一来薛益甚至有额完成任务的把握。
其实也不怪别的皇商想不到这一点。东北的林场常年堆积着上好的木材,只因天寒,一年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冰天雪地的,根本不适合大批量运输。而一般的商队没有那个运输的能力不说,在东北天气暖和河水解冻的时候又不能及时匀出大量货船,所以东北的那些好木头总是被丢在林场的仓库里落灰。
而对于薛家商队而言,去东北运木头虽然也得经历波折,受些辛苦,但只要好好统筹,细细计划,却不算是什么难事。谁让薛家船多呢说白了还是人家薛家财大气粗。
薛家商船沿运河南下至扬州,薛益先带着薛蟠去了江南石场,他们的采买目标是极具江南特色的奇石。对于盛行园林的江南来说,最不缺的就是雕刻奇石的能工巧匠,买这东西不费事,父子两个转悠了三、四天的时间也就选购得差不多了。薛益着人把头一批买下的奇石先运回京,下面就是去采买木材了。
接着继续登船,沿运河来至常州府境内,这里有薛家名下规模最大的林场。这里不仅有整根的干燥木材,更有一大批木雕手艺人,薛家商队的家具大多产自这里。
只是,去岁那场水灾实在太大,连这里的仓库也跟着遭了秧,木材数量正如薛益料想的那样不足。
其他木材市场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本身木头总数就减少了很多,其中品相上佳的更是少之又少。五天之后,薛益大概定下了十之二三的木材,就不再看木材市场了,看了也是白耽误工夫。
而薛益早就算好了时间,盛京附近那几个与自己相熟的林场都在苦寒地区,非到了三月后那里才能停止飘雪,河水解冻,方能容得货船大批运输,只要让薛平轻装上阵,先一步去打探情况,商船去得早了也是没用。他自己索性就留在江南采买一些香料、布料、古董、瓷器等物,这是为他薛家在京城的商铺预备的。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下薛家的产业。
薛家迹于江南,被称作金陵四大家族之一,名下的产业多如牛毛。
但从薛益的父亲故去时,薛家的产业被薛益兄弟三个分成了三份,因薛益是长子,又大小也是个京官儿,阖家都在北京,薛家大房的大部分产业都转移到了京城。金陵一带除了几间老宅、田产,老字号铺子和钱庄之外,更多的产业都是用以周转的仓库,红火的店铺都在京城。
管理巨大仓储的是薛三老爷薛盈一房。薛盈当年最得老夫人的喜欢,所以分到了这看家守舍又进项可观的产业。
那么二老爷家分得了什么
薛家的生意囊括了服装、胭脂水粉、饰、古董、当铺、钱庄六大项,其余小项多之又多,且分布在江南周边各个省份,当年薛老爷子病老的时候也有心整顿一下家业,把店铺工厂什么都集中一番。
可是生玩的薛二老爷薛盛却一口接下了外省各个种类的生意,也不嫌路远,一生都行走在巡视店铺的路上。
所以此次来到江南,除了完成皇家给的任务之外,薛益顺道也把要运往京城的货物一并安排了,遣船一齐运回京。
所以带着薛蟠去了一趟薛家老宅,拜访了他三叔。
三老爷薛盈有一子明薛虬,两个女儿一名薛宝琪,一名薛宝琼,三个孩子都是嫡出。
宝琪是长女,年纪大些,已经与江宁知府的儿子定下了婚期。宝琼是二小姐,与薛蟠同岁。
薛虬是男丁,又是幼子,自然是百般娇宠,如今是比原着中的薛蟠还不是个东西。最爱颜色,小小年纪就学人家上秦楼楚馆,名声早就坏了。
薛三老爷见了大哥和侄儿倒是热情款待,因此次薛益回南并未带女眷,所以席间也就只有盈、虬父子款待。
薛益恐刚刚学好些的薛蟠和薛虬这个不长进的东西混在一起久了又学坏了,所以住在薛盈府上的这些日子里,每天都把薛蟠拘在身边,一步都不许离开。
正巧借此机会带着薛蟠从仓库到店铺,从点验货品到货物上船,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巨细无遗地把商队进货的事情亲自料理了一遍,算是给薛蟠当了教习先生。
知道的说薛益这是为了让儿子看看薛家商队实际的运作如何,不知道的还以为薛家江南的产业出现了什么问题,以至于需要出动薛家大老爷薛益亲自督办了。
这中间薛蟠到底见识到了什么样的运作咱们暂且不去细说,只说在三老爷府上,薛虬去薛蟠的住处找哥哥玩又一次扑空了,这会子正气不顺呢。
皆因薛虬本是独子,没有玩伴,向来孤单,好不容易来了个哥哥却又天天被伯父拘着,平日里竟连一句话都说不上。他气得回去告诉自己的母亲,而那曲氏当着自己的夫君和儿子就破口大骂起来“要我说,你哥哥那父子两个就是心里藏着奸呢蟠儿才多大的年纪,自己又不是大限要到了,做什么火急火燎的教他做生意弄得孩子不像孩子,大人不像大人,成个什么难得蟠儿入得了我儿的眼,我儿愿意去找他,而他们家却把儿子拴在身边,连见也见不得。哪里就有那么多生意上的事情好学的这不是故意炫耀他们大房皇商的身份吗要不是当年太爷还在的时候,他那样的阿谀奉承,这内帑的牌子能让他拿在手里”
“住口”
刚才曲氏说薛益“大限要到了”
薛盈都未动怒,而听见“内帑”
两个字,咱们三老爷的怒火就被勾起来了,狠狠瞪着曲氏,再不许她说下去。
书友群,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2776oo2o8群号&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