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里尔部落,草原上赫赫有名的大部族,他们头人的女儿是可汗叱阿利的可敦,虽然不是大可敦,却是最最受宠的那个,肚皮还争气,生了三子二女,儿子如狼似虎,个个英勇强悍,女儿貌美如花,草原明珠……
叱阿利对她爱如珍宝。
借着叱阿利可汗的势,不过十几年的功夫,赫里尔部落就成了草原上最大的几个群落之一。
每年投奔他们的人不计其数。
不过,他们只收来历清楚的胡人部族,汉人嘛,除了跟随胡人而来的奴隶外,余者,都是不要的。
还算多少有点防备意识。
但是,终归赫里尔部落正在大规矩扩展期间,鱼龙游杂,难免会收进些不怀好意的人,就比如说——白珍一行。
头绞的狗啃也似,满脸细灰,一身酱衣短打,外套杂毛老羊皮袄,平白老了十八岁模样的白珍,手里捧着瓦罐,低垂着头,拘搂着腰,在赫里尔部落里行走着。
路过那些笑闹着如草原花朵般正盛开的女孩儿、挥舞着翁大拳头,浑身肌肉的胡汉,白珍溜着边儿,小心闪过几个梳着三络辩儿,尖叫着呼啸而过的孩子,一路来到赫里尔边缘,最偏僻破旧的帐篷群处。
一眼望不到远,圆圆鼓包儿,灰仆仆的帐篷群,无数衣衫破旧,满面麻木的汉人奴隶在这里忙碌着,偶尔还夹杂着几个胡人模样的汉子,或一脸丧然,或挥舞着皮鞭。
白珍侧目,小心瞧了两眼,避过拿皮鞭的胡人,快步来到一处羊皮帐篷前,抬手掀帘子走了进来。
空阔简陋的帐篷里,坐着五、六个胡人汉子,个个身材高大,满身肌肉纠结,见她走进来,俱都站起身,“白姑,您回来了。”
他们纷纷打着招呼。
白珍蹙起眉,左右望望,小心将帘子放下,“咱们在赫里尔部落,你们是主人,我是女奴,言语小心些。”
她低声叮嘱。
“哦,哦!”
胡人汉子们缩着脖子,俱都低头。
他们——看着膀大腰圆,个个虎背熊腰,实则没有一个过二十的,俱是当初被胡狸儿等人忽悠进大刀寨的北地各城小胡儿。此回入关外,他们长相身材占便宜,三百姚家军护卫队,挑的都是他们。
披上羊皮袄,戴着大毡戴,打眼儿一瞧,跟胡人没有半点区别。
得了胡人勾结加庸关高层的消息,蓝康和胡逆急着奔回大晋报信儿,偏偏白珍犟着要留下,态度还特别坚决,胡逆劝她不得——此回主事者是她——万般无奈下,只能挑了几个最像胡人的姚家军留下保护她,余者,尽随他而行。
带着六个‘胡’兵,白珍在大草原上摸了小半个月的功夫,成功带着人混进了个因为瘟病瘟死牲畜,随时都能消亡的小部落,打探清楚情况后,侧面言语诱导他们投靠赫里尔,自个儿也带着‘胡’兵们跟来了。
以那小部落勇士的名义。
不过,赫里尔部落对晋人实在太不友好了,白珍万般无奈,只能装做女奴,好在几个‘主人’都是彪形大汉,翁大的拳头,牛般的眼,站出一个是一个,等闲没人敢招惹。
她还狠心绞了头,把自个儿打扮成那样儿……但凡有点‘追求’的男人,都不会来找她麻烦。
——容易被人怀疑审美观。
“白姑,您想查的事儿,查清楚了吗?”
见白珍观察好环境,将帘子放下,胡汉里领头的胡仕开口问。
“嗯。”
白珍点头,跪坐毡毯上,沉吟道“叱阿利确实要出兵,他已经开始从各部落挑选锋营的炮灰军了,赫里尔前儿让领走了一千多晋奴和俘虏,奴隶营那边已经慌了,我去的时候乱轰轰,都哭天喊地的呢。”
“都开始调奴隶炮灰了,那肯定是要起兵了!白姑,既然已经有了准信儿,咱们是不是……”
可以跑了呀?见天在敌人内部猫儿着,就算没人现,他们好慌呀!
“跑什么跑?蓝商和逆子都回‘家’了,想跑那时候跟他们一块走啊。”
白珍竖着眉头斥了一句。
胡儿们就缩了缩脖子。
其实,眼前这些胡儿都在婆娜弯做过护卫,全是白珍手底下撸出来的,好几年的时间,吃喝拉撒睡全归她管,对她是天然的畏惧,否则,胡逆不会把他们挑出来给白珍。
毕竟,一个半大妇人,不说手无缚鸡之力吧,战斗力确实有限,不给她点她给制住的人,万一闹起来,她连跑都跑不了。
不过,当初胡逆下的令是让几个胡儿看准机会把白珍‘劝’回来,甚至,如遇危险,可不尊其令,强制‘劝’她,但……呵呵,就看他们几个被白珍斥的缩头搭脑,话都不敢驳的模样儿,胡逆的愿望估摸着是实现不了了。
“白姑,那您准备干什么啊?”
怂搭搭的,胡仕呐呐开口。
“我准备……”
白珍眸光闪了闪,轻敲瓦罐,在‘叮当’清脆响声里,“我想带着你们进胡人军队,攻打加庸关。”
她开口,语惊四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