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是死,竖是亡,早说早拉倒,早死早利落,反正躲不过这一刀,“祖父,大伯……你们等等,我有话要说。”
她高声,见众人都停下脚步,转身齐望过来,不由抽了抽嘴角。
“叫我们做什么?”
姜氏抱着面盆从厨房出来,脸上还沾着面粉,“你想跟我们说甚,还都叫住了?这忙忙乱乱的时节,有事不能私下说?”
“我……”
被亲娘眼睛一扫,姚千枝就觉得后背凉,一直噎住了。
季老夫人就笑,“几句话的功夫,能耽误多长时间,反正天色还早。”
她上前拍了拍孙女的背,“有什么话,慢慢说。”
对三孙女,她从来都很宽容,自流放后姚千枝性格真真改变的厉害,杀人放火提刀剁头都干过,算是跟往日家教背道而驰,还越驰越远,眼看回不来了,到小河村,本以为能安定下来,慢慢引导劝慰,结果不知为甚,三孙女的行踪越来越神秘,隔三差五便要上山,说是打猎,亦有猎物带回,可……
感觉还是不对!!
每每想问,大孙女就在旁打岔,三孙女含含糊糊,季老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却明白这是因家族骤变,孩子才改了性情,到不好逼迫,免得越隔阂。
见在家中越来越沉默,几近无语的三孙女有话要说,季老夫人把手中的活儿全放下了,连正在写字的姚敬荣都被她一把拽过,“你们都过来,好好听千枝说话。”
她招呼众儿孙。
姚敬荣完了!!福字最后一笔写长了,不知道划到桌子那墨能不能擦下去?
鞭子放下,铲子搁置,姚家一众听话转回身进了屋,无数双眼睛齐齐看向姚千枝。
“千枝,什么事,说吧!”
季老夫人含笑,一脸鼓励,透着那么慈爱。
她奶奶……是以为她要痛说心路历程,哭诉心理压力,然后跟家人抱头痛哭,从此心郁得解,抹头奔回‘大家闺秀之路’吧!!
姚千枝祖母,好可惜,大过年的没让你如愿!
“祖父,祖母,伯伯,爹娘……额,事情是这样的,你们都知道,因为南边水患的事儿,咱们这边来了不少难民,前些日子四叔四婶不还遇见过官差杀人吗?”
她轻声问,姚天赐便点头,宋氏亦像想起当时情景般,脸色变白了些。
“如今世道更乱了,天寒地冻,南边的人没活路,很多流民直接造反了,攻占了县城州府,杀了不少官员,百姓们惧战祸,四散逃亡,变成了流民,为活命抢衣抢粮……”
“我这些日子得了消息,泽州城让攻占了,府台大人被砸成了肉酱,全家三十多口让流民杀的干干净净,连狗都没剩下。”
“泽州,离咱们这里有些近了,你们没现如今村里来了不少外户,时不时就让人偷只鸡,丢件衣吗?前些日子南岭那边的钱猎户,就是祖母跟他买过羊皮的那家,五口人全被流民砍死在家中,屋里搜罗的点滴不剩,连屋顶瓦片都让人扒干净了!!”
姚千枝低声说,就是这件事引得她终于下定决心,要坦白把家人接到寨子里。
“继续留在小河村实在太不安全,我准备把你们都接进山里……”
在众人环绕的目光下,她抿了抿唇说。
“接进山里?这寒冬腊月,山里无屋无粮,一大家子怎么住?且,咱们跟村里人虽然关系冷淡,好歹日常住的近便,人多势众,贼人反到不敢来,千枝,我知道你对村人印象不好,怕真有事他们拿咱们顶缸,可是……”
姜氏摇头失笑,伸指戳了戳女儿额头,“孤掌总是难鸣,真进了山,就咱们一家人了,你就有千般能耐,双拳难敌四手,不是更不安全?”
“小河村确实靠不住,如果可以,自然是离开更安全,可惜……”
姚敬荣摇头,他到不似三儿媳天真,觉得有邻里总会相助。
姚家满门大姑娘小媳妇儿,住的还是村子外围,背后就是晋山,晚上真要有流民从上而下,的的确确是危险,“咱们家是流犯啊,户籍全在这儿,哪能随意离开小河村?”
他长叹,内心连累儿孙的愧疚几乎到达。
晋江城是边关,是胡人时时犯边的危险所在,这点姚家人都知道,只是自来了后,除了偶尔村人打架,媒婆找茬,官差打人之外……没遇见什么要命的威胁,大伙儿就下意识的忽略了这点,如今钱猎户家五条性命赤祼祼摆在那儿……
季老夫人忍不住不寒而粟,要知道,就在半个月前,她还跟钱猎户媳妇买了羊皮,跟她商量着明年买她家小羊呢!!
“千枝,你不懂朝廷律例,就算山里安全,可咱们家跟普通村人不同,除非遇上大赦,否则就要代代扎根在此!”
姚天达摸了摸女儿头。
这句话一落,家里本来挺热闹的气氛,瞬间冷凝下来。
到是姚千枝不以为然,侧目看他们,“如果咱们是良民的话,当然要听朝廷差遣,让干什么干什么?但,要是落草成了土匪呢,谁还管得了咱们上哪儿?”
“落草?”
姚天礼拧眉,“一家都是女眷,落到哪儿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