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涨起来了,四桅杆的平底船约升越高——直到过了桥头堡的高度!阿方索一声令下,是进攻的时刻了。
船上的火炮,葡萄牙人船上的和从满剌加守军那里夺来的,一齐朝着桥头堡垒倾斜火药,满剌加守备军对于这种从上而下的火力攻击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待到炮火过去,守军死伤惨重,葡萄牙士兵训练有素,先用木板铺路,将海滩上的毒钉隔绝开,再由盔甲步兵,前方举着木栅栏做盾牌,挡住可能的弓弩和吹筒,战线朝着大桥快推进。
他们越过满剌加方守军的工事,将还没死伤的守军打得七零八落——满剌加的守军似乎很多都是从其他部落借调的雇佣军,他们见势不好,抱头鼠窜,利用对于地形的熟悉很快逃命了。葡萄牙士兵夺得大桥后,迅利用阿方索提前准备好的木桶和斧头、鹤嘴锄等工具修建防御工事,把满剌加的守军沿着河岸分成两部分。
马末沙苏丹这时真正感觉到,大事不妙了。
他再次登上象兵背后的塔楼:“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大桥夺回来!”
“父亲,我也去!”
帕杜卡王子跟上来。苏丹肯定了他的勇敢,让儿子登上了另一座象塔。
大象勇敢又凶猛地朝葡萄人在大桥上修筑的工事冲去,愤怒地摇摆着头,长象牙上的刀剑像锋利的铲子将工事的木头和土铲起来。“只要突破了工事,踩死这些红毛贼人。”
突然,炮声响了。
苏丹抬头,看见高于他们的四桅帆船上的几十门火炮一齐开炮,炮火朝他们射来!
“帕杜卡,我的儿子!”
火药的硝烟中,毫无防备上方的象兵被击中了,大象们再次惊惧地想要逃散。马末沙苏丹看见帕杜卡从后面的象兵的塔楼上摔下来。
“如果这时候大明的楼船在就好了,如果这时候大明的火炮在就好了!!!两艘炮船,起码可以将这该死的爪哇船击沉。”
他脑中浮现这个念头。“可是他们逃了,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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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威号宝船冲过火幕的一刹那,所有人都真正进入了地狱的入口。
沈自丹:为什么你只折磨那些心灵脆弱的女孩?对于我的考验呢?
路西法:我不需要用鬼魂来折磨你,正在生的现实对你来说就足够了。
沈自丹:什么?
路西法:你不是已经通过翔士的特权窥探了葡萄牙人的动向吗?我来告诉你结果:葡萄牙人赢得了这次战役,占领了满剌加。
大明的势力范围节节北退,直到,失去了大海——大海航时代的文明竞争,四百年的持续落后,百年的屈辱,贫穷、饥饿和残酷的侵略:
你的文明从此刻开始落后于先行者。
而这一切的开端,都在于你没有守住本该守住的满剌加。
他们(他含笑环视了四周),都不知道。远在南海之南的满剌加?只不过是来了一千红毛的海上流寇,对于庞大的大明帝国,这只不过是红毛野人抢了黑皮野人的一桩边境上的小事。区区千人的流寇,一艘宝船的火药都不够他们用来被炸的。
可是世界就要改变了。
这一千人彻底改变了大明从永乐大帝花费精力所建造的海上势力范围和朝贡系统,马六甲就是海上的河西走廊,一波又一波的红毛将会从海上来,马六甲、暹罗、缅甸、广州、宁波——直到攻陷南京和bJ,沿着扬子江逆流而上。
一波一波的殖民者将从海上来,新的火炮,新的帆船,新的流体力学;新的投机方式,集资,银行,股票;新的思潮,对于世界新的认知,国家和社会生产机构新的组织方式……大海将会带来层出不穷的新考验,像是雨后春笋、万花筒般,充斥着迷信、启蒙、创新、冒险、血腥和掠夺的时代,给人类文明的演化带来一波又一波魔法似的变异。
而你周围的人们,他们还以为他们身处于文明帝国的平稳繁盛期,他们还以为他们是来自天朝上国,
而你,只有你,你像一群盲人中唯一的一个见明者;你像封闭的铁屋子里唯一个醒着的人,
你高声呐喊,众人浑然不闻,最后只当你是个疯子,还要捂住你的嘴。
(暗示沈自丹北上回京后上陈孝宗,陈明利害,要求兵夺回满剌加,打击葡萄牙殖民势力。但此时大明官僚体系整个系统开始趋向内向,孝宗和内阁也都支持与民休养生息的政策,无力支持大规模南下海战。
又在新宦官宠臣李九官的忽悠下孝宗一心寻找长生不老之法。
沈自丹失宠,失去信念,和李九官争夺权力生危机感,于是执着于对于药师族的寻找。)
哈哈哈哈哈,这就是愚者对于智者的报应,让你成为聋哑的羊群中唯一一个智者、先见者,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而无法改变,就如同你没有办法解救你的家人,也无法摆脱自己被阉割的命运一样!
生于此世,你的智慧、你的先见之明就是对你的折磨。
“而城破的攻势已经开始,你的船、你的舰队,你的炮,你的军队和你的抱负被困于此;你延揽英雄、花费靡巨,计划周密、费劲心思组织的远征队,本来该在此时登场,挥重要的作用,而他们却都被困于此;
一切的努力都白费了。
历史的转捩点就在你眼前眼睁睁地生,而你,
你来不及了。”
沈自丹感觉自己脑中涌入海量的伤痛记忆,都是这个民族经历的累累血痕。他感到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像是一个人背负着一艘逐渐沉没的楼船巨舰,在海水中渐渐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