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稍微有点亲戚关系,惹月也是因为考虑到这个才接了这单。”
“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杨家的人啊。”
顾沉星走到她旁边,转身坐下,背对着船舷,看了看她,道:“我娘和我爹爹是私奔的。我爹爹因为一直在针路上奔波,接近四十岁还没有成婚,当年他路过福建的时候,在码头救起来一个落海的女孩。那女孩身上衣饰一看就不像是普通百姓的孩子,能说一口流利的官话,定是跟着京官父租曾经上过京大户人家的小姐,但是却死活不说自己的来历。她听闻天海豊是往北走的,就央求我爹带她去钱塘,说要救人救命。天海豊二必保,我爹爹就接了这趟镖。
但是他们没来得及。听我爹爹说,那时候正是冬天,往北走的风不好,路上耽搁了。等他们到钱塘的时候,我娘要去找的那户人家已经被抄家,死绝了。我娘听后似乎非常害怕,怎么也不肯让我爹爹把她送回去。我爹爹没办法,就只能把她留在天海豊。”
“然后呢?”
“然后就有我了。我五岁开蒙,特别笨,把我娘气得口不择言,骂我的时候我娘才第一次透露口风,她是建宁东杨家的小姐。后面我爹带着她回过一次娘家,我娘说,由于她失节淫奔,家里已经把她宗祠里的名字划去了,断亲了。不过托我娘的福,我能听懂潮州话和客家话,白话也能懂一些。怎么了?你又和杨家有仇?你怎么这么多仇家啊?”
“不是,只是有认识的人。我认识杨家的人从来不笑的。你和惹月大小姐的亲就是小时候定下的?”
原来沈自丹在甲板上说的话她听到了,沉星想。
沉星没有回答,反问:“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我有个妹妹,我们小时候老打架……”
舒夜突然想起来,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云头堡的消息了。对了,他们进京的时候,吟霜有孩子了,是男孩还是女孩?……对了,她要离开他们,她要成为翔士了。说着说着,她眼里的光突然喑哑下去。
“怎么了?”
“我很久没见他们了。”
马四爷在船头道:“大少爷,我们马上靠岸了!大小姐,准备好东西,咱们一路快马加鞭往杨府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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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杨府。天海豊众人越过垂花门,进入正间坐下。
杨府里面比外面看起来低矮晦暗的门楣要好看一些:夏末绿意葱葱,杨府中草木茂盛,院子中的蔷薇花、月季花开得正浓,枝叶郁郁葱葱,花朵满墙。沉星正看着,一个长身如松的青年男子从内间走出来。
引路的中间人(打扮成商人的暗卫)介绍道:“这位是建章伯爵杨昶杨爵爷,这位是天海豊少主,闻名天下的顾顾沉星。”
“杨爵爷。”
“顾少东。”
双方见礼,在正厅的方桌左右坐下。
杨昶盯着顾沉星,为他朗月入怀的风姿所折服,对他很有好感。顾沉星单刀直入地道:“杨爵爷,救人要紧,天海豊就不多耽搁了。这是回春堂卢舍人托保的‘药师之泪’。请大人点验、签收。”
杨昶挥挥手,看也没看,杨府仆人就点收药物、签字画押作为收据。顾沉星有些奇怪,不是传闻建章伯爵对夫人仁义体贴、关怀备至,找了无数名医来看么?怎么药到手,连看也不看?
杨昶苦笑道:“顾公子,你一定觉得奇怪,为什么我对这药丝毫不关心。——其实我知道我夫人害的是什么病,错全在我。只是心病药石罔医,多谢你的关心了。”
话音未落,从满墙美丽的蔷薇之后,出一声女子凄厉的惨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死了,都死了!——我是建章伯爵夫人,你们都不如我!”
惹月听闻此言,站起来道:“杨大人,小女粗通医术,可否请我看看夫人?”
杨昶疲惫地站起来,道:“如果能减轻她的痛苦,就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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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月推开院门,院子幽静美丽、鸟语花香,环境宜人,可见建章伯爵并没有虐待夫人。却听到噼啪一声,惹月吓了一跳,只见在一间本来布置合益的屋子中,门口站着几个丫鬟。地上是刚刚打翻的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