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王女道:“快将这些吵吵闹闹的东西挪走吧。
陛下现在应当身处黑暗、温暖舒适和没有噪声的地方好好休息。
陛下并不是中邪了,只是过度劳累,身体偶感小恙,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
万贵妃关切地紧逼上去问道:“要怎么做,有我的权威,杀人或万金,请尽管说!”
莲花王女道:“陛下这种情状,叫做有先兆之偏头风,乃是脑部血管狭窄或运行不好之时人,容易产生的症状。
陛下剧烈头痛之前,是否感到视物不清、手臂身躯有麻木、不受自己支配的感觉?
眼前看到如此一个破碎的光点?”
她举起一副旧的刺绣,上面画着一个白色的八角星,这个星星的右下角尾翼向下方多次延长,将画面割裂。
皇帝艰难地抬眼看扫了一眼那个光斑,腾地一声翻身坐起来:“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万贵妃像母亲抱着孩子一样,想把体型肥胖的皇帝完全抱入怀中:“你知道是何人何法诅咒?”
莲花王女道:“陛下、娘娘不要惊慌。这只不过是古人描绘的一幅画,记录了先兆偏头风的症状而已。
认知是一种力量。从古人的记录中,我们观察到这种现象,因为知,就消散了恐惧。
陛下只要好好休息几个时辰,症状自然会解除。这只不过是一些不会留下后遗症的病症。可能和过度劳累、彻夜未眠、饮茶过多过浓有关。只是要等陛下稍安,我再行诊看。”
万贵妃这才冷静下来。皇帝经过整日暗室睡眠,头疼缓解,于是头上扎着护额锦带,支起身子叫莲花王女问诊。
莲花王女数了数皇帝的脉搏,她其实并不使用把脉这种诊断方式。
“陛下近来可有焦虑之症候?或过度劳累,或彻夜未眠,又饮茶过多过浓?”
皇帝朱见深沉思了一会儿,十分体贴地叫万贵妃先回宫休息,等到终于只剩下贴身内侍,才道:“是的,朕担忧河南的灾民,因此彻夜不能安眠。经过反复查看宫中文库中的历史记录,黄河三年小决,十年大决,人民流离,遍地饿殍,实在是于心不忍。
但……朕找不到办法救他们。朕心中觉得愧对太祖,又不想让身边的人伤心失望,心中交战如煎……”
莲花王女盯着朱见深脸上的表情凝视了一会儿,好像看穿了他的思绪。
她道:“陛下内心十分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完全无法违反皇贵妃娘娘、哪怕是明知道这对社稷是不利的?
但只要她些或有反对的意思,或者表示出不开心,你的内心也跟着痛苦不堪、愧疚难耐;只要她开心顺意,你在她身边,就会感到无限的平和和快乐,就像被冬日暖洋洋的午后日光晾晒着的惬意的幼猫。”
朱见深并没有对她的言行感到冒犯,只是摇摇头:“你也要说朕是被妇人所惑?”
莲花王女直起身来,盘腿坐在地上,真诚地望着他:“陛下,人类是一个很大的整体,不必感到孤绝无人理解。因为你所有的感受、迷惑、痛苦,无论看上去多么少见,是极小概率事件,多么不应该生,但哪怕是十万分之一的概率,都会有相当一部分数量的人已经经历过,而且试图给出答案。
我们称之为人类的智识,也就是从过去人类的经验中得到的信息。
陛下对于皇贵妃的这种情感是很正常的,这是几乎每个人都会经历的感情:她是你信任、温暖和安全的来源。
这种情感,是人类的本能。就像出科的小鸭子会把第一个动的物体认作是自己的双亲,哪怕是一只猫,一只木马,跟着它活动,叫做鸟类的‘印刻本能’;就像被独自囚禁的小猴子,哪怕没有奶水,也要去拥抱那个绒线的妈妈,而非钢铁的妈妈,叫做哺乳动物的触摸安抚。
叫做依恋。”
朱见深看着她,仿佛期待她。
“只是普通人的依恋,一般是从母亲身上习得的。
陛下两岁时(按照现在一周岁)就交由万皇贵妃照料,三岁以前的幼年,正是人类依恋建立的时刻。生于帝王之家,不能得地位尊贵的亲生母亲的照料,陛下本应和亲生母亲建立起来的依恋之情,就转由皇贵妃娘娘承担。
此后遭逢土木之变、夺门之变,后宫几经更替易手,皇贵妃娘娘对陛下,患难不弃、富贵不离。
陛下对皇贵妃娘娘的情感,并非只有男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