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霜道:“姊姊,你怎么了,问来问去的?你怕闵四跟你争家产吗?”
戈舒夜摇摇头,一咬牙:“我怕跟我争家产的另有其人——我和沈芸、杨昶在河曲,已然击掌相讫,明说云、沈、杨三家一切盟约都作废了,我们的婚约已经不成立了。
而大舅父想的正是让杨昶当他的女婿呢!要想保住咱们云头堡,就只能靠你和闵少悛了。……对了,谢大哥说,会有嫁娶之事。你去把他们两位都请过来吧。”
戈夫人被吓了一跳,道:“不会的,你大舅舅虽然势利了些,还不至于……”
戈舒夜道:“大舅舅花了一百多两黄金,给安真表姐向杨氏提亲。
咱们家能拿出一百两金子吗?”
戈夫人声音有些颤抖:“我相信昶儿不会是个贪图钱财的孩子。”
戈舒夜摇摇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舅父这钱是给那边的,杨昶他自己怕也做不了主。——再说,妈,你见过一百两金子摊在桌子上什么样子吗?我见过。”
在万花川谷别业,为了给大同筹集军费、买大炮,她看见过和红毛洋人用金子和金币结算的样子。
“妈,一两黄金,只有这么点儿。”
戈舒夜用手比了比半截葱白的手指,“像个面鱼鱼一样大,所以他们都叫它小黄鱼儿。一百条小黄鱼儿,整整齐齐地,像莜面一样摆在红漆的盘子里,金灿灿的,像太阳一样晃眼,一百年、一万年都不会生锈、变暗。
一条小黄鱼,就能换一门大炮,就能换一套两进的宅子,就能换十石粮食,就能换一百亩地,最好最平最肥沃的良田。
一百两黄金,就是一万亩,妈,咱们这里,山上的地都是按分算的,你见过一万亩良田吗?打着马跑一头午,都饶不了一圈!
没有人会拒绝的,连我也不行!
大舅舅他出了这么多钱要把表姐嫁进杨家,要换成是你,你会甘心这么多钱打一个水漂吗?!”
戈夫人听了连连摇头:“他到底是你亲舅、你到底是他亲外甥女……”
戈夫人说到这儿,嘴唇突然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了。
戈舒夜单腿跪下,抱着戈夫人的腿,像小时候一样把头埋在戈夫人腿上:“妈,我知道我不是你亲生的了,大舅舅也知道,是不是?”
戈夫人泣涕泪下,抱着舒夜痛哭起来:“可你是你爹爹的闺女,我答应过你那死去的爹爹,就是当是我的,就当是和我的一样!圣人说说,若是家里着火,要先救那个不是亲生的,才不至于招人闲话。小时候和吟霜一起躺在我怀里吃奶,我都让你多吃啊,她在我怀里饿的哭啊,我对不起二妹!所以你才长得这么高、这么好啊!”
戈舒夜沉重地摇了摇头:“妈,我可能也不是爹爹的女儿,你错怪他了。”
伴随着戈夫人震惊的目光,被请到的闵少悛和谢若悬进入了内堂。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哭成这样?”
闵少悛有点吃惊,无措地看向吟霜,仿佛希望她解释。他第一次现自己在云头堡的亲疏排序居然在杨昶之前,有点不知所措地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也不会语言安慰戈夫人,只能手足无措地立在那里。
戈夫人颤抖着问:“谢先生、闵公子,你们都知道了?”
二人都点点头。谢若悬上前安慰道:“夫人,盟主以前姓云,舒夜是他为了赎罪而救的孩子。盟主是个英雄,但大小姐却因此和云头堡没有了任何血缘关系,甚至连云、沈、杨之间都算两清了——如果乔庄主借题挥,我们唯一的对策,就是让二小姐先出嫁,让闵四弟先行继承云头堡。”
戈舒夜:“如果大舅父借给爹爹立牌位,公开我的身世。到时候云头堡、爹爹的一切都会落入大舅的手里。我们只能先行做好准备。霜儿,我对不起爹爹,也没什么能报答爹爹和妈妈的,但我一定要保住云头堡。
霜儿,闵四,以后云头堡就靠你们了。”
二人第一次感觉到头上风云骤变,暗潮涌动,以前从不曾承担的重担今日骤然压在头顶。
舒夜擦干眼泪,露出一个笑脸,道:“霜儿,我开玩笑说要给你绣花、绣被面子,这会子应了。这三天,咱们得赶紧给你把喜服做出来。你别嫌你这个姐姐的手拙。”
吟霜含泪握住了舒夜的手:“哪儿的话,好姐姐,你的东西我从小就喜欢,抢都抢不来,哪件我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