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打定主意,于是改换行装,深夜潜入绣楼。
当夜花市如昼,正值旬日休息,大红灯笼不要钱似的挂满教坊。官僚军士、商贩、草莽英雄,蜂拥入这不多见的贩卖美的场所,有人恃权享乐,有人想趁机显摆卖弄才学,有人想从中买卖人口大赚一笔,有人想借此高等场所回去炫耀一番,在教坊这美的生产线经过几年训练的新妓生妆饰整齐,各自掂价,接受竞价者的挑选。
“剑舞!”
教坊司长官举行完开场祭祀,宣布道。
“十三夜!你没死?!”
蛾眉见到她吃了一大惊,“可是……”
她眼中流出不可置信之色,随即不住摇头。
“沈……督主也会来大同?他是想害韩偃?”
蛾眉不言语,伸手捏住她的脉,里面中气搏动如海浪。蛾眉叹了一口气,道:“不,只是为了掌握局势——追查更深之事。我们所有人都劝说督公不要救你,他还是……督主既然此番放你走,就是想了结这段孽缘。你还是不要见他了。”
“《胡无人》!”
教坊司的童妓生先上前,用雕镂华饰、嵌着朱玉铜环的铜剑,缓缓划着:“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旁。胡无人,汉道昌,陛下之寿三千霜……”
“《雁门太守行》!”
:百花窟的妓生,手中珊瑚枝:“提携玉龙为君死……”
“《走马川行奉送出师西征》!”
:燕子楼的妓生,手中剑竟是玉柱雕刻:“虏骑闻之应胆慑,料知短兵不敢接,车师西门伫献捷……”
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华衣公子,手中以白玉佛像红宝攒金钿打着拍子,闭着一双桃花眼无尽陶醉,曲到精妙处竟然潸然落泪。
江畔依云楼的童妓生抱着桐木镶宝、银丝缠弦的箜篌唱道:“《饮马长城窟行》:饮马长城窟,水寒伤马骨。往谓长城吏,慎莫稽留太原卒!官作自有程,举筑谐汝声!男儿宁当格斗死,何能怫郁筑生祠(讽刺李孜省撺掇万贵妃不治黄河而建生祠)。”
苏青湄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乐官诸人也陡然变色。
“哪个不要命的写的?”
那华衣公子歪头一笑:“正是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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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舒夜面露震惊之色,不禁盯着他使劲看。
“小姑娘,你看什么,难道大爷长得这么好看,真是惭愧,又要误人青春了。”
苏青湄仍然媚眼如丝地笑着:“怀玉公子风流倜傥,这位姑娘初来乍到、目睹公子风采,自然不能不惊异。十三夜,出去,春寒料峭,为公子温壶酒来。”
戈舒夜低头出去,按照蛾眉的暗示来到后厨间。使女端来一个温酒壶,将热水添入壶中,戈舒夜一边念叨着:“男子汉大丈夫,穿得花枝招展,说话矫揉做作,恶心……”
啪,她肩膀上被小石子轻轻一击,她猛转身接住石子,往处猛一掷,却被那人二指接住。
“哟,小妹妹,就知道你没好话。干嘛憋在心里啊,有话说出来啊。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了?南有南腔、北有北梆,屈子高冠峨佩、百越断纹身,北方有佳人、江南多美女,环肥燕瘦,有何不可啊?”
“好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