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哥儿,天地真有正气么?”
太子问,他想的母亲了。
我有我要走的路。虽然我对这个世界感到疑惑,不是德节多么忠贞,那么多人在我面前做了,并且倒下,为了太子,对不住,顾不上你们的喜怒哀乐了。
那个少女破碎的眼神突然闪现进入他的脑海,像是一汪寒潭在月光之下晃荡——那里面的神情像是火热切地燃烧,又像是冰决绝地碎裂;像是热切期盼的试探,又像是孤注一掷的勇敢——只是我没想到她真的那么问了。“如果我选你的话呢……”
这就叫做识人不明啊。
在她问出口的那一瞬间,我竟然在心里轻微地嘲笑道她,但随即认识到,这实是对我自身最大的嘲笑。罢罢罢,既然已踏上了这条路,我命如草芥、切莫顾自怜,我只有一个愿望就够了——保住太子!
即使让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即使让我的身上背负着骂名。
戈盟主,就当你是樊於期的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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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自丹望向黑沉沉的河水——漩涡,黑夜和漂浮的雪沫,旋即将一切都吞噬进浩浩汤汤的黄水。乌烟瘴气的朝堂,错综复杂的关系,他要低眉顺眼俯系颈地去讨好贵妃,他要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地去平衡与东厂、后宫和梁芳、李孜省的关系,甚至就连案上血淋淋的密报案牍,他也要事无靡遗。
靳孝海进门施礼:“贺喜督公。”
沈自丹身穿缥绿色绣翠竹锦缎曳撒,没戴冠,头系了根乌纱额巾。为御天寒,外面加罩着件白得晃眼的银鼠皮大裘,叫烛火和染着红光的炭盆更衬得他如同镶金玉人。他抬起眼睛:“师哥,进来坐吧。这话说得不谨了。”
靳孝海倒不拘礼,看得出他们私交很好:“春水这剑既得,你兵不血刃瓦解陕甘绿林,如此大功,说不定娘娘凤心大悦,皇上跟前美言几句,复立西厂,还了你这个西缉事厂提督之位。也好过你在花川迎风别业缩着,没个名目。”
沈自丹按着太阳穴道:“汪直失宠,陛下裁撤西厂不过两年,不会这么快。陕甘绿林没有异动吧?”
靳孝海道:“他们不敢。不像你是孤身前来,——梁公公后续带了大批人马,都是精锐,绝对弹压得住这帮草莽。”
沈自丹吃了一惊,睫羽一抬,长目中露出警觉之色:“梁芳亲自前来?不光是娘娘,看来陛下也相信。”
“什么?”
“这其中有什么秘辛,能让人——或是永葆青春,或是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梁芳那个炼房中丹药的?!他懂个屁,估计现在正在忙不迭地刮地皮呢。世人都知,东厂拿钱办事;西厂不收贿赂只收人命;这梁芳嘛——拿了钱也不办事!”
靳孝海失笑。“只是梁芳为了陕刀门和慈恩寺的家业把大半人马都耽在了洮州,三日后才能到西宁。西宁卫袁千户和姓戈的有旧交,也不大愿意给咱们人,派的都是老弱病残,只能叫他们充充人数。那日若多亏是你设计,让我在西宁卫折腾,骗过了能得到锦衣卫消息的乔安贫。他以为我们会立时动手,沉不住气而试图挟剑离开——倒正让反贼们内部分裂自乱阵脚,否则,这么多反贼一时还真拿不住。”
沈芸皱眉扶额:“乔安贫倒是成了我的好掩护——他身在镇抚司背主叛上,好话说尽也留不住了。其余,既然一咱们没本钱大动干戈,二则杀伐太多易激得这群草莽反扑,就只抓头犯,不累家族,戈云止和乔安贫既已伏诛,押了左观止、闻人悯人,其余人招抚为上。稳住他们,还有后用。最要紧的还是春水,我打算明日做好安排,后天就走水路进京复命。让赵忠全立刻收缴整理昆仑台书籍丹药等一切信息,传书给陈督公请求接应。”
“我立刻就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