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红沙的手覆盖上熊蜂的小爪子,熊蜂的委屈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长足虫路过万虫坑,也就是解红沙最初被扔下去的铺满被丢弃虫卵的深坑时,解红沙仿佛听到了连续的叫唤,“阿姆,阿姆……。”
可是看向熊蜂它们,却都是毫无所觉的模样,她只能把这一切归结于幻听。也许,是这几日在神庙里洗刷过度导致的幻觉。
抬头再次看见与那日相同的天空时,她却无法抑制地想起了帝王蝶,明明决定永远把那只虫族遗忘,可是把一只为她献出了生命的虫族彻底遗忘哪里是那么容易,她心里蔓延出大量的刺痛与窒息感。
尽快离开这个星际吧,在产生更多情感羁绊之前尽快离开吧。
“阿姆,如果您打算一个人回到自己的星际,请容许我在随后的日子里对您加以训练。”
在阿郎知晓她是亡国公主,并打算只身返回拯救王姐后,它跪着祈求允许它教导。
“阿姆,您的生命不唯独是您一个人的,它同样归属于帝王蝶,归属于我。”
它虔诚地在她的手面落下一吻。
解红沙偷看了一眼坐在侧后方的螳螂,它正闭目养神,翠绿的眼皮在日光下反射着宝石璀璨的光芒。
螳螂近日当真有些辛苦,神庙周边有着不少的地痞无赖,春生说它有心无力,便派着螳螂去逐一扫荡。
到二里黄酒楼附近站台下站的时候,车上的几只虫族甚至和解红沙挥了挥手。
“这里好多虫啊。”
熊蜂动作夸张地感叹,“阿姆,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这么多的虫啊!”
“真的好多啊。”
解红沙也震惊到了,这个二里黄酒楼附近,如此繁华,高楼大厦如此之多,虫子和虫子彼此摩肩接踵。
远远地,就可以看见二里黄酒楼一个侧面窗口排了好长好长的队。
“我有点明白这个酒楼为什么叫二里黄了。”
螳螂打着呵欠,指着前方排队虫族手里拿着的黄色牌子,“好了,我们也上前去领个号码牌。”
解红沙被三只虫保护得很好,在虫群里挤来挤去,身上的服饰也还是整齐的。在一路前进的过程中,她时不时就能听到陌生虫族的痛呼,“谁!是谁踩你大爷的爪子!”
“诶呦,痛呦!”
……
她有点抱歉,可是一路畅行又觉得有些痛快与隐秘的刺激。
她在这密密麻麻的虫群里,在这热闹的、熙攘的陌生之地,被螳螂的肢爪勾着手腕前进,那些沉淀在她心底的家仇国恨似乎沉淀得更深了些,那些没有宣泄而出的痛苦与绝望似乎窥见了一些光亮,她好像溺水的善泳者,终于又挣扎着呼进了一大口新鲜空气,足以支撑她在阴暗的黑水之下,再待上一段时间。
无数只爪子伸到小窗口里索要号码牌,解红沙正要伸出手去,天牛拉住她,“阿姆,您皮肤娇嫩,它们的爪尖无意间可能划伤到您,我去领号码牌吧。”
解红沙只好收回自己的手,看着天牛侧着身子把完好的那节肢体伸进小窗口里。如果可以复原天牛的前肢就好了。再一次地,解红沙在内心里祈求着。
当初的她只是太惊恐,却要让一只虫族背负残缺一生。在国亡之前,她是不曾见过许多血腥画面的,王父、王姐、宫人等等都将她保护得很好,是玻璃花房里最中心最娇嫩的小小牡丹。
她对虫子,是厌恶抗拒的,所以当时的她下意识就想要碾杀身侧几只正在快成长的虫。对不起,天牛,如果可以,我一定会尽力补偿你。
就在解红沙低头在长长的队伍里静静等待叫号时,一声尖锐又嘹亮的喊声响起,“左相临,行礼!”
音调拖得老长,比王宫里伺候她们的侍从厉害多了。
四面八方的虫族瞬间跪倒一片,解红沙一行也弯曲下了膝盖,但在解红沙膝盖落地前,熊蜂把爪心垫在了她膝盖下方,所以解红沙的地面是肉肉地、软软地。
“谢谢思归。”
熊蜂笑得眯眯眼,浑身茸毛蓬松,明显快乐至极。
只是,在左相从她身边路过时,她的笑容全部僵在了面颊之上,面前之虫,高贵凛然,不容侵犯,行走间冰霜飘零,它穿着昂贵的白色服饰,戴着镶满透明钻石的宝冠,肢爪上戴满装饰物。
可它,赫然是帝王蝶,那只带她第一次飞进虫城,用身体换回她生命的帝王蝶。
它,复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