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前和前头的妻子孩子聚少离多,她病逝时他也不在她身边。
后来再婚后他也还是在部队里,佩华是大学老师,有自己的事业也不能随军,两人还是长期异地,再后来六七年,舒佩华受自己的牵连被人批斗,却不肯写大字报“揭”
自己,受辱自绝。
那时候次子还不到九岁。
而当年林建业出事,是因为他得了消息,接了自己妻子和儿子去了他家跟他爱人一起住,然后去和那些人周旋,才会被人打至重伤的。
没多久之后,佩华就自尽了。
之后他就接了次子到部队,送他去了部队里的寄宿学校。
可是因为那些经历,次子的性格变得格外的难以捉摸和沟通。
跟这个家庭也十分疏离。
他记得当年次子和建业是很亲近的,这些年,对他的死应该也一直耿耿于怀。
想到这里,韩淮山神色缓了许多,他看向韩向军,道“刚刚是建明打电话给我,他跟我说,当年建业和孟楠在乡下有过一个孩子,那孩子并没有死,一直被被建明以前乡下的那个爱人当作他们的孩子养在乡下。”
“向军,说起来当年还是你去周家村接建明回来的,当时你有没有见到过那个小姑娘”
因为建业的死,儿子以前对林家人一直很照顾,在建明下乡的那些年,他最开始自己也才九岁,却一直寄钱和粮票给赵新兰,后来建明平反,也是他和自己的司机一起去接建明回来的。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也是从那时候起,他就又对林家和林建明冷淡下来的。
韩向军听到韩淮山的话,脸上先是有一些疑惑,接着就慢慢转成了冷色,还带着一些要是普通人看了很可能会坐立不安的讽刺和怒意。
“没有。”
他道。
当年他去周家村本来为的就不是林建明。
而是因为林建业和孟楠下乡的地方也在那里。
他去了那里,就找人仔细问过了林建业和孟楠下乡还有去世前后的事,当然知道他们还有一个女儿。
后来他也问过周巧娘,提到那个孩子周巧娘很伤心。
不过那时的他,也从没有怀疑过死的那个会是周巧娘亲生的孩子。
这实在是荒谬至极。
默了好一会儿,他才一哂,道,“十几年林建明都不知道,这会儿怎么就突然知道了”
表情虽然只是冷淡,但语气里的讽刺却锋利如刀。
韩淮山有些堵得慌。
他也觉得林建明这事弄得糟透了。
但他也不喜欢看到自己儿子这样太过尖锐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简单把林建明的解释跟他说了一遍,然后在他开口之前就先道“向军,去周家村要周转十几个钟头,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这一次就不要过去了,我已经跟建明说了,等那个孩子接回来,就让他带她过来看看其实”
其实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建业的,韩淮山都有一些怀疑。
只是不管是不是真的,对那个孩子来说,这样都是更好的,那就这样吧。
所以他吞回了后面那句话。
韩向军“哦”
了一声,转身就推门出去了。
韩淮山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一阵疲惫和无力。
林建明这天出,先坐了火车去了隔壁的省城,第二天快黄昏时才到的周家村。
这时候是八五年,农村虽然已经进行了改革,但这不过才几年,山村里还是穷,勉强吃得饱饭,大家的衣服却还是灰扑扑的,很多更是补丁连着补丁。
所以在衣裳光鲜笔挺的林建明到了村子里的时候还是引起了许多村民的张望。
林建明长得好,哪怕是当年是黑五类住牛棚的时候也很突出。
村民们看到他很快就认了出来,然后忍不住私下嘀咕。
有人更是先一步跑到周大槐家,跟周大槐喊“大槐,大槐,你妹夫来了”
就算林建明走了这么多年,在他们心里,这男人还是周巧娘的男人,周大槐的妹夫。
走到院子门口的林建明听到了这话,脚下一顿,拎着包的手上就是一阵的紧,脸上和心里都是一阵的尴尬和膈应。
他早不是周大槐的妹夫。
他现在有妻子,有儿女,这些人的话又让他有一种被强行拖进当年那个牛棚的烦躁和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