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在前厅吃茶畅谈,到了午间,谭昭昭安排了好酒好菜送去,在后院,她都能隐约听到张旭的笑声。
外面雪花飞扬,屋内暖意融融,热闹盈天。
谭昭昭亲手剪了几枝梅花插在花瓶里,疏影横斜,红花映着雪白的高丽纸,雅致缱绻。
“眉豆,你替前厅也送一束前去,顺道看看他们可缺酒。”
谭昭昭将修剪好的梅花交给眉豆,道:“再添些浓茶,二足鼎里加些炭,可别让他们吃鱼脍。”
眉豆应下,抱着梅枝前去了。小胖墩午歇了起身,犹带着睡意问道:“阿娘,阿耶他们还未吃完酒?”
谭昭昭答道:“还没吃完,估计要吃到深夜了,你可要前去玩耍?”
小胖墩摇头,人小鬼大道:“太吵了。”
谭昭昭嗔怪斜睨着他:“你以前可是最喜欢凑热闹,现在居然嫌弃起了吵闹。他们可都是诗书大家,随便点拨一二,就够你受用一辈子。”
小胖墩哎哟叫唤,道:“学堂放了旬休,阿娘就莫要再说读书学习啦!”
谭昭昭扬手作势欲揍他:“嘿,你这小子!”
小胖墩一溜烟跑了出去。
看来,无论前后世,学生都不喜在假期时听到学习。
小胖墩在官学读书,成绩不好不坏,谭昭昭对他管束松弛有度,做人做事为首,其他皆要排在后面。
没一阵,小胖墩从屋外探进脑袋。笑嘻嘻道:“阿娘,雪奴姨姨来了。”
谭昭昭赶紧道:“快进来啊,你挡在门口作甚。”
小胖墩抓住门不放,道:“阿娘,我去前院阿耶那里玩耍,听说,阿耶那里可有趣了。”
谭昭昭不明白他为何又想去前院了,摆摆手道:“去吧去吧,别捣乱淘气就是。”
小胖墩响亮应是,转过身与雪奴告别:“雪奴姨姨,我先去玩耍,你去同阿娘说话吧。”
雪奴笑应了声,关心地道:“地上滑,别跑太快,当心摔倒了。”
小胖墩已经跑出了很远,懒洋洋应答的声音远远传了进来。
谭昭昭无语对进屋的雪奴道:“瞧他,真是不省心。快过来坐,什么时候回了城?”
这几日雪奴都在西郊庄子里,她脱掉风帽,递给了与她一道进屋的眉豆,在胡塌上坐下,道:“我先前刚进城,直接来了你府里,听到前院热闹得很,仿佛听到了张颠的声音,他来长安了?”
谭昭昭说是,问眉豆道:“前院发生了何事?”
眉豆忍笑道:“灶房准备了二足鼎,切了鱼脍,是让他们做暖和的锅吃。奴与阿满一起送菜时,就已经交待过。谁知张郎君吃了好些鱼脍,先前在写字时,闹起了肚痛,字尚未写完,就疾奔去如厕。大郎与贺郎君,一并在抢那副字。”
谭昭昭既无语担心,又说不出的兴奋。
鱼脍会有寄生虫,她向来都是煮熟了吃,大唐人喜欢吃鱼脍,厨子能片得如蝉
翼一样薄,还会受到世人的追捧。
不过寄生虫应当没这么快发病,估计张旭就是胡乱吃一通,吃坏了肚子而已。
兴奋的是,张旭这副字,估计就是后世有名的《肚痛贴》!
雪奴听罢,浅浅笑了两声,道:“张颠一点都未变,仍旧豪放不羁。”
谭昭昭见她神色带着隐约不安,顾不上《肚痛贴》了,让眉豆先下去,问道:“怎地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此事甚关重大,雪奴不敢隐瞒,和盘托出道:“九娘,秦娘子亲自前来同我说,太平公主想要到西郊庄子玩耍,九娘是庄子宅邸的族人,问你可有空,到时候可与公主见上一面。”
太平公主要见她?
谭昭昭听罢也愣住了,平时她与太平公主并无往来,以前公主府的宴请,从未给她下过帖子。
如今太平公主提出要在昆明池边的庄子里见她,估计是为了避人耳目,她见的并非谭昭昭,而是背后的张九龄。
张九龄只是工部尚书而已,比不过宰相补阙,吏部户部等尚书有权势。太平公主连他都要拉拢,与李隆基的斗争,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雪奴歉疚地道:“九娘,都怪我,将你牵连了进去。我虽不不懂朝局大事,但这个时候,九娘或者大郎,躲还来不及,如何能掺和进这些斗争中去。”
谭昭昭叹了口气,道:“雪奴,不关你的事情。太平公主要找我,拉拢大郎,就是没有你,也会找到我。反而是因为你结识了我,入了贵人的眼,战战兢兢做买卖,赚的钱财,你都奉了上去,比以前辛苦不说,还不如以前的收入好。”
谭昭昭并非是在安慰雪奴,以前她的酒庐、香料铺子买卖不好不坏,既不打眼,惹得人眼红,又能赚些钱,让她过上衣食无忧的富裕安稳日子。
因着谭昭昭,雪奴认识了张旭,给她的酒庐写了匾额,名声传出去,被太平公主看上了。
雪奴怔怔望着窗棂外的雪,道:“上面的贵人打架,我们底下的这些人,实在是太难了。”
谭昭昭亦苦笑,道:“我们身在其中,皆身不由己。主要的是,如何将眼前应付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