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龄看了她一眼,试了下水温,提去净房。窸窸窣窣一阵之后,走出来对谭昭昭道:“我已经替昭昭试过了冷热,昭昭快来。”
谭昭昭起身走过去,侧身进屋,将立在门边的张九龄推搡开,拉上了门。
张九龄在门外站着,不满道:“昭昭如何能过河拆桥?”
谭昭昭不搭理他,手伸进盆中,水温果真不冷不热正合适。
看来,在路上泡脚时,张九龄将谭昭昭喜欢的温度也已掌握。
身为这个时代的公子郎君,虽只做了些再细微不过的事情,谭昭昭还是忍不住偷笑。
要是被卢氏得知,估计她的天都要塌下来。
净房与卧榻隔了一道屏风,一线光从屏风底透出来,水声滴答。
张九龄靠在墙壁上,侧转过,静静凝望净房的方向。
在约莫七八岁时,张九龄生过一场病。病中时,明明很饿,却吃什么都味同嚼蜡,还闻不到气味,难受至极,
后来病好了,能吃出酸甜辛辣苦,闻到香臭的兴奋与满足,张九龄记忆犹新。
方才的欢愉,便是那般,来自躯体与心灵的极致满足。
谭昭昭此时与他只隔了一道门,张九龄却仿若觉着,他的病并未痊愈。
没一阵,谭昭昭走了出来,张九龄立刻迎上前,紧紧拥抱了她一下,进了屋。
谭昭昭被惊了跳,以为他要急着方便,便没多问。
夜已经深了,困意袭来,谭昭昭打了个呵欠,钻进被褥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谭昭昭被身边一阵凉意惊醒,她半睁着眼睛看去,张九龄在身边,俯头看她,轻轻问道:“昭昭睡了?”
“嗯,大郎可是出了门,怎地不多穿点衣衫。”
谭昭昭嘟囔了句,又闭上了眼睛。
张九龄道:“没出去,我方才洗漱了下。”
谭昭昭迷迷糊糊记起,她用完了热水,张九龄只能就着微温的水洗漱了,歉意地道:“对不住,我忘了给大郎留些水。”
张九龄柔声道:“无妨。昭昭,你看月亮,就挂在窗棂上呢。”
谭昭昭顺着张九龄的指点看去,窗棂边露出了一半的弯月,好像是调皮地在同他们打招呼。
张九龄上了塌,背靠在墙上,连着被褥一起,将谭昭昭搂在怀里。
“昭昭若是困,就靠着我睡吧。”
谭昭昭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眼前,正对着弯月。
是长安的月亮呵!
谭昭昭微微笑起来,四千八百六十里的路。
不知洛阳的月,可会有所不同。
张九龄将被褥掖了掖,与她一同看着窗棂外的月,直到弯月往西边而去,眼前渐渐漆黑,黎明到来。
谭昭昭呼吸均匀,早就睡着了。
张九龄却睁眼到天亮,他清楚谭昭昭再也不想归家。那他就争取,留在她身边。
此时,他清楚知道,他的病并未痊愈。
能尝到五味,闻到天地的气息,谭昭昭在他的身边,尤为不够。
张九龄在谭昭昭耳边低喃:“昭昭,为何你在我身边,我依旧很思念你,思念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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