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自读书时,便心怀报国志,在洛阳科举失利之后,深受打击心灰意冷,并不打算继续考下去。
张九龄的话,让他改变了主意。
天下怀才不遇者,仅仅是长安城就不知几何,他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而已,并不突出。
科举增添了策论一科,除了会写诗,需要对时政有自己的见解与主张。
诗写得好,不一定会做官,替百姓做实事。里面的门道与深浅,全靠自己去体会,端看旁人无用。
张九龄并不会仅仅停留在劝说上,他真正惜才,当时就赠了几卷往年科举的试题给他,除此之外,还有在长安的住处,便是如今的“归乡”
。
“你莫要有负担,宅子是当年我进京科举时夫人购置,那时候便宜,置办之后基本未曾赁出去,借给了来长安的友人歇宿。你现在要是缺了落脚处,即刻可以搬进去,里面的家什一应俱全,只要将房屋好生爱惜,待你住到有了闲钱,可以自行负担住处时再搬出去即可。”
在“归乡”
住过的人数不胜数,草书大家张颠,王昌龄,前来长安游历的王之涣等人,加上他与依旧住在这里的孟浩然,归乡人来人往,前来长安,无处可去之人有了这块天地,归乡之处得心安,他们在繁华的长安城,有了一方庇护之处。
()杜甫感慨不已,沉吟了下,终是问道:“太白对今年可有把握?”
孟浩然与王维也一并好奇望向他,李白侧首思考了下,坦率地道:“我并不清楚,无论中与不中,我皆不在意。若能考上,我还不一定会出仕为官,若考不上,我便回到剑南道,继续隐身修行。”
杜甫知晓李白性情洒脱不羁,他要是出仕为官,繁文缛节束缚太多,他定会感到不适应。
孟浩然也道:“当年我连着考了好些年,才勉强考中。这科举之道,里面着实复杂,还是吃酒作诗来得畅快!”
孟浩然年轻时就好酒,因为吃醉酒,耽误过好些事情,他们几人都曾听闻过一二,这时不免拿出来打趣他。
“我与太白一样,都好这杯中之物,我们才是同好!”
孟浩然对友人的调侃不以为意,反而甚是自得。李白说到高兴处,翻身站起,前去抱了酒坛过来,道:“不若我们再饮几盏。”
王维揉了揉还胀痛的额头,骇笑着拒绝了,“再吃下去,我明日就无法入朝当差。”
杜甫也道:“不如留着待高达夫到来之后再吃。”
李白只能依依不舍放下了酒坛,抚摸着坛身,道:“就剩下这最后一坛了,得要省着些吃。”
孟浩然顿了下,道:“我知道何处有酒。”
李白立刻看了过去,只见他得意笑道:“张拯张无为回了长安。”
张拯字无为,他考中进士之后,并未借着张九龄的势力入朝为官,而是前往东瀛等处游历,这些年极少留在大唐。
前些年张九龄母亲卢老夫人去世之后,张拯回了韶州府守孝,算着时日,这时恰好出了孝期。
李白与张拯不熟悉,杜甫王维孟浩然三人都与他颇为熟稔。
尤其是王维,两人以前经常来往,他抚掌笑道:“张相几乎滴酒不沾,谭夫人却是同好杯中物,无为肖似谭夫人,他处定有好酒。”
李白从孟浩然他们口中,数次听过张拯的事迹,早已起了与他结交的心思,当即道:“那还等甚,我们这就前去拜访。”
张拯并非讲究繁文缛节之人,彼此之间熟不拘礼,杜甫哈哈笑道:“张相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许多人皆称是写给先帝,感念先帝的提携之恩,我却不大相信,无为来了正好,我正好问一问这首诗的究竟。”
几人连午饭都顾不得吃,小炉的茶水已沸腾,李白唤了童子来提出去,披上外袍就出了屋。
刚到廊檐下,门房的童子跑了过来,叉手见礼道:“几位郎君,张无为张郎君来访。”
三人面面相觑,皆目露惊喜之色,加快脚步迎了出去,只见从影壁处走出来一个高瘦,身着青衫长袍的男子,他一双比常人要深邃些的双眸含着笑,大步走上前,哈哈大笑着,叉手朝他们见礼:“你们都在,我就不用来回跑了!”
他转身从小厮手上接过酒坛,一只手抱起一坛,走到李白面前,道:“我仰慕太白日久,急着前来拜访,就未曾先递帖子。”
李白亦大笑,道:“我们正打算前去拜访无为兄,没曾想,无为兄却来了,看来,我们想到了一处去。”
张拯大笑不止,将酒递上,“这两坛酒,是家母当年所存下,好酒,绝对的好酒,我偷偷取了出来,且待与几位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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