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实世界中,6之韵几乎从没有任性过,从来没有撒过娇,也没有过脾气。因为她知道不管是她任性、撒娇还是脾气,温女士都不会买单,甚至会认为她不听话。连温女士都不买单,别人就更不可能了买单了,甚至可能认为她神经。
而她,从始至终,永远试图站在别人的立场去思考、去理解别人。
哪怕换来的是从没有人为她想过、理解过她,她也依然不敢改变。因为她太害怕,太怕回到初中时代被所有人排斥的境地。
于是,她开朗,她活泼,她善谈,她潇洒,她优雅、她优秀、她有立场她成了所有人眼中才貌双全的女神。
但她知道,她根本没有立场,她坚持的立场,是大部分人公认的正确的立场,俗称三观正。
说白了,就是跟风,听从于网络媒体、各种营销号公众号、周围的舆论所宣扬的且深入人心得到大部分人拥趸的单一的价值观。
她有自己的思考,却不敢表达,怕被大多数人口诛笔伐,怕像初中三年那样被所有人攻讦,遂下意识地从众。
她也有自己的小脾气,偶尔也想要任性想要撒娇,却一直没有愿意兜着她这些小脾气的目标对象。
在现实世界中,一直到二十七岁,她依然在努力挣扎,努力成为一个洒脱的人,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外界的声音,努力标新立异,努力摆脱原生家庭和成长环境带给她的影响。
她想成为她想成为的那个自己。
在外人看来,她是新时代的独立女性,过得潇洒,姿态清高而洒脱,言谈间的观点总能轻易地令旁人认为她说得对,她精神独立,内心强大。
事实却是,她早已患上抑郁症。
只是,她太爱面子,不肯让人看出她一丝丝的脆弱、狼狈、无助。她害怕,她怕一旦别人看出她并不强大,顿时从小绵羊化身为猛兽,开始对她指指点点,开始用同情怜悯的嘴脸看她,开始用他们的语言化作利爪撕碎她。
她只是在寻求精神上的独立,戒断自己对别人的依赖,戒断自己寻求认可的本能。她从不曾真的独立,对于没得到的那些东西,她仿佛有一种病态的渴求。
比如父爱。
比如母爱。
比如爱情。
比如亲密无间的友情。
然而,她的经历、她的性格注定令她得不到。因为病态的渴求的背面,是强烈的排斥。她有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她想得到,却又害怕得到又失去。
最怕的是,交付信任后的背叛。
比如初中时代的那位捏造她说人坏话、嘲笑她四肢不协调踢正步总呀慢半拍总是同手同脚、她曾经无比信任的朋友方燕。
比如高中时代她以为的挚友李子仪。
她们都背叛了她。
到了大学,友谊间就多了几分客套不走心,比初中高中疏离许多。到了社会,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无非利益二字打头。
她不敢再信任任何人。
她的世界里没有爱恨,没有期待,没有目标,没有希望每时每刻都在期待着解脱。
然而,在前几个世界中,她总是有永不背叛的挚友和挚爱陪伴在身旁,她曾经不曾得到的,都在前几个世界中得到。
伤口在爱意中,一点点地,缓慢地被修复。
哪怕除了第一个世界外,她都不曾带着现实世界的记忆。不得不说,不带有现实中的记忆,令她容易去追求、去接受、在每一个世界中爱、充满希望与憧憬、拥有每时每刻独属于自己的追求和目标。共情的同时,她偶尔也下意识地做了自己,且因为原身的性格、家庭背景等设定令她拥有不在意任何人的眼光、评价的底气。
在这个模拟现实世界的世界中和孟飞白的交往、她对孟飞白的猜想,都让她开始信任这个人,甚至于,有些病态地将自己所有的任性、情感需求都向他倾泻而出。
像是青蛙在绝望的死水里唱出了歌声,然后这声音越来越大。
呱呱呱
呱呱呱
呱呱呱
她要吵,要闹,要亲,要抱,要全神贯注的关注,要全心全意的重视,要独一无二的拥有。
在6之韵穿来这个世界的第158天,她先和孟飞白吃了很辣的火锅,又喝了一杯外送的冷饮,结果喝完没多久,胃就疼起来。
孟飞白去买了药回来,将疼得像是虾米一样蜷缩着的6之韵从被窝里挖出来“吃点药。”
6之韵耷拉着眼“不要,你都不说点好听的。”
孟飞白对6之韵总是很有耐心的“宝贝,吃药了。”
她面色惨白,有气无力“我不。”
孟飞白皱了皱眉,显然是没有哄过这样任性的6之韵。大部分时候,6之韵都是很讲理的,很少胡搅蛮缠。
但,真开口时,他却仿佛无师自通“乖,良药苦口,吃了就好了。”
6之韵抬眼看他,兴致缺缺地说“你这种哄人技能,点错了时间。任你再会哄,药我是不吃的。你不如留着攒着,在床上的时候说。”
她在这种时候还不忘说骚话,孟飞白真是又好笑又好气,板着脸道“现在就是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