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封贪婪地看着曲锦萱,似要将她的模样刻印进脑海中,好一会儿,才又关切地问道“他们几个行止粗野,可有伤着三姑娘”
曲锦萱目露警惕,缄口不言,石封却也没有半分收敛,那眼里,甚至渗出几层涌动的狂喜来。
曲锦萱抿着唇,往后退了一步。
石封却笑得越开眉展眼了,他问道“三姑娘怎知石某在此,又为何,要跟踪我那兄弟”
被这样的眼神盯得脊背冒冷,曲锦萱双肩都僵。
接近黄昏,落日的光格外浓艳凝重,通过窗口及漏光的屋顶铺洒进屋内,她脸上的慌乱被人一览无遗,惊惧之色更是无所遁形。
曲锦萱颤声回道“石爷是否明知故问你绑了我姨娘在先,还要问我为何跟着你的人”
石封双眼微眯“你如何知晓我绑了你姨娘”
曲锦萱不答这句,而是转口说道“几位不过是短了银钱,才接了这营生,可寻钱的法子千千万,何必要做那亡命之徒”
她手心都攒起了汗,却还是咬牙坚持,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这样,石爷且开个价,那雇你们的人使了多少银钱,就算是数倍,亦无问题,且你放心,我们脱身后,必定不会追究此事。”
石封眼色一沉,盯着曲锦萱,半晌都不说话,直将她盯到毛,才开口道“听说三姑娘嫁了个姓姜的,那人待你不好,还纳了两个妾。”
闻言,曲锦萱愕然不已,却见他再笑了下,且不遮不盖地说道“三姑娘,石某一直在关注你,听说你嫁入东宫,那夜,我整晚都没能睡着。”
曲锦萱随即意识到,如上世般,石封,这是在向她表露心迹。
果然,石封向前挪了一步,眼神越炙热起来,直接了当道“三姑娘,既那人待你不好,不如你跟了我去。我虽伤了腿,仕途无望,但如你所见,下面这群人都是听我的,且我眼下有了银钱,断不会让你苦着饿着”
曲锦萱忍不住冷声刺了一句“石爷说的银钱,恐怕,是靠绑我姨娘得来的罢”
石封语噎了下,须臾,他虚咳一声“我虽着人掳了她来,却也并没有折磨过她。”
说着,他低了下眼,能看到眼皮动得频繁,再抬头直视曲锦萱时,目中一派坦然“拿钱办事,我们也得遵从道上的规矩和信义,我没让人辱了她,没有即时取了她的命,就是看三姑娘的脸面了。”
曲锦萱眉间蕴起怒色“石爷的意思是,我还得感激你”
女子字字清脆,怒气拂向桃腮,朱唇紧紧抿着,两只乌灵的眸球裹满愤怒,气得眼底都有些雾蒙蒙的。
虽是怒容,一张脸却愈是堪比花娇。
一时间,石封竟看得失了神。
好半晌,他才喃声道“三姑娘哪怕是生气,也这样好看”
似是被自己的声音所提醒,石封心底的想法越坚定了,他目光灼灼“不瞒三姑娘,自打旧年见了三姑娘一面,三姑娘便夜夜入我梦,有段时日,我想三姑娘想得都快魔征了”
说着,他向前逼进一步,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似的“今日,便当是上天怜我,特意将三姑娘送来,全我一片痴心。”
这人再度明晃晃的,将他的非分之想摊露到自己的面前,虽语声恳切,但这样的话,即使是第二遍听,也令曲锦萱胃里翻腾不已。
她死命攥紧了手,厉声道“我再提醒石爷一回,乐阳县主,可不是你们能碰的。”
这次,石封露了个诡异的笑,并不直接回她这话,而是不假思索地反问道“不管三姑娘是通过何种方式,知晓今日这事的,但我猜想三姑娘的目的,定然是想救你那位姨娘罢”
“我方才便说了,石爷开个价码,多少,我都能给石爷凑来。”
曲锦萱强忍着内心的不适,回望那双铮亮的、闪着无耻渴望的眼。她依着上世的记忆,在自己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哀求之意“石爷原也是读书之人,虽迫不得已做了这事,但骨子里,定还是有君子之仁的,我姨娘眼下身怀六甲,若当真遭了不测,那便是害了两条人命”
她声渐哽咽“恳请石爷放了她,我会带着姨娘另寻宿处,今日之事,绝不会有其它人知晓。”
佳人眼泪婆娑,弱不胜情。
得了曲锦萱的凄声哀求,石封眼有动容之色,他偏目想了想,诡辩道“三姑娘是聪明人,看来,是清楚那动手之人的身份了,如此一来,我便是再有怜香惜玉之心,却也更不能放三姑娘回去了,何况三姑娘在我们手上,才能让你姨娘永远噤声。”
一股森冷的寒颤攫住了曲锦萱。
她如何不明白,这人说来说去,便是如同上世那般,想要将自己掳走罢了。
石封见再度开口道“自然,得了三姑娘,石某也不想做那亡命之徒,那位县主嘛,石某是不敢妄动的”
他眼也不眨地看着曲锦萱,面露馋光“三姑娘莫怪石某说话直接,你与那位县主不同,你在母族不受宠,到了夫家,又被你那夫婿轻视,想来若是跟了石某走,那两处的人应当,也不会多用心去寻罢”
字字诛心。
话音甫落,曲锦萱的脸霎时再白了一层,整个人木如泥偶。
在她的脑海中,头一个浮现的,便是一张清疏寡漠的脸。
曲锦萱惘惘然地想,夫君、夫君会如上世那般,来寻她么
应了这恶徒的话,她竟不敢奢望。
见佳人眼神黯,石封的眼里,闪过好一片细碎精芒。
想自己出身贫微,唯靠家中老母接些缝补浆洗的活计,才捧着他过了解试。
本以为这苦日子终于捱到了头,去岁时,却遭了横祸,腿被打折,使他成了个跛足之人。
本就是寒门学子,一朝伤了腿、毁了仕途,蹭蹬潦倒之下,得了这几名市井混混做头目,便铤而走险,去干那见不得光的营生。
可往往见不得光的营生,却最是闷声赚大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