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意外的看着她,许久才回道:“不为难,可是你确定要去吗?”
“又不是什么刀山火海,有什么不确定的。”
……
在郁金香路的最北面,有一块存在于我记忆中许多年的荒地,可大约2o年前,它恰恰是最有人气的,因为这块荒地的前生是一个规模不小的纺织厂,承载着方圆几公里居民们的生计,我的母亲就曾在里面工作过很多年,她是二号车间的主任,可如今纺织厂早已倒闭,所有曾经的繁华都被一把生锈的铁锁,锁在了空旷的院子里,然后在时间的流逝中与野草一起慢慢枯萎。
黄昏的夕阳下,肖艾站在我身边,她探身透过栅栏往废弃的厂房里看着,我笑了笑向她问道:“要我帮你翻进去吗?”
“不用。”
她说着已经双手抓住铁门,然后踩着可以落脚的地方,几下便爬到了铁门的顶端,然后抬起长腿,毫不费力的翻到了另一边,又轻松的从铁门上跳了下去。
我看着她的模样忍俊不禁,可这恰恰是我最喜欢她的地方,她这种翻门爬墙的能力让她在我面前显得很独立,也给我省去了很多的麻烦,所以我们可以一起做很多离经叛道的事情。
我也步她的后尘,翻过铁门来到了这片已经废弃的纺织厂内,我们并肩绕过杂草向有厂房的地方走去,快要接近时,我看见夕阳最后的余晖落在已经有了裂痕的玻璃上,然后折射在我的脚下,仿佛在一瞬间便解开了许多的回忆。
我停下了脚步,肖艾却对身边那辆已经报废了很多年的老式解放牌卡车很感兴趣,她用脚踢了踢车轮胎感慨道:“没想到这个这个年代还能看到这样的车,要是还能开的话,肯定像拖拉机一样……嘟嘟嘟嘟,冒着黑烟!”
她说完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娱自乐的笑着……
我没有随她靠近这辆卡车,只是点上一支烟看了一会儿,然后在厂房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就在这个位置,可以不必被大楼所遮挡,完整的看见夕阳在最遥远的天边落下。
肖艾似乎找到了乐园,她又从地上捡了几个石子往水塘里扔着,一直到扔尽兴了,才走到我的身边坐了下来。她托着下巴,看着对面的另一间厂房向我问道:“江桥,你为什么不开心的时候喜欢来这个地方呢?”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烟,低声回道:“坐在这里往街上看去,每一个路过的人,惦记着的都是妻儿子女,而我只记得一个字……夜!”
“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我笑了笑,然后闭上眼睛将口中的烟全部吐出,忽然不想再说什么,因为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理解这一个人过的孤独。
我按灭掉手中的烟,然后起身走到了那间已经破旧不堪的二号车间,肖艾也跟着我起了身,依然在我的身边站着,还是那副好奇的模样,往车间里探视着。
我终于对她说道:“8岁之前,我爸妈还没有离婚,我妈是这二号车间的主任,我爸是纺织厂的司机,你刚刚看到的那辆老解放车,就是我爸一直开着的。”
“听上去挺幸福的!”
“是啊,可是时间走的太快,过了8岁,一切就忽然都变了……你知道吗?在我妈走后,我总是恍惚回不过神,老是趴在这窗台上往车间里看,我想她给我几毛钱去买冰棍吃;想她一边工作、一边看着我笑;想告诉她,我们班那几个,个儿大的同学又揍我了……”
肖艾沉默着,但视线一直没有从我身上离开过,她还想听我说这些已经藏在心里快要生锈的往事。
我终于笑了笑,又说道:“还有那辆老解放车,最牛逼的就是:我爸会开着它送我去上学,放在现在来对比,这车应该不比你借的那辆奔驰车差吧?”
“嗯,至少是宾利的级别了!”
我点了点头,又陷入到了沉默中……
许久,肖艾轻轻用手拉了拉我的手臂,说道:“我去帮你买点啤酒吧,我觉得你现在很需要。”
“你不嫌麻烦吗?来回可又要翻两次院门。”
肖艾摇头:“不麻烦,每次听你说起不开心的事情,我心里就想对你好一点……”
我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看着她,她冲我做了一个鬼脸,然后便转身向那扇拦在我们面前的院门跑去……
和来时一样,她踩着可以落脚的地方爬了上去,站在最高点的时候,又冲我做了一个鬼脸,我终于被她给逗乐了,然后看着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的身上,风吹乱了她鬓角的丝,一切看上去有种淡淡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