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承鸣却不知道是乏了天家争斗,还是事先得了谁的叮嘱。仁寿帝给他去信,他必三倍回之,先是感念父皇仁慈,再说封地政事繁杂,曾经活在父皇的荫蔽之下终日玩乐潇洒,未曾切实体验过日日处理政事、为民谋福祉的艰辛,而今虽在偏远地带,但也是大虞疆土,父皇稳坐京城,他便在岭南为父皇分忧,略进绵薄之力,望父亲千万保重身体。
又言及母妃本是戴罪之身,父皇仁善,才允了她全尸,但自己身为天家子嗣,亲自为罪母吊唁,委实不该;可就算母亲有罪,他毕竟为人子,不可不感念生养大恩,虽不便赴京吊唁,但仍依循祖制,为亡母守孝三年,不宜谈婚论嫁、妄论儿女私情。
许是儿子离得远了,几封信仁寿帝翻来覆去地看,只觉得以往觉得鲁莽不堪的二儿子,如今却也长成了成熟稳重的大人。
跟他比起来,意图不轨的盛承星、虎视眈眈的盛承厉、愚钝蠢笨的七子,一个个都显得面目可憎了起来。
朝堂之上他频频夸奖岭南又出实绩,多次命使臣送奖赏去到瑞王的封地上。
可盛承鸣到底不在京城,他便是再想见也不可能。
一面对远在外地在庶长子想念不已,一面又喜怒无常情绪万变。因着盛承星死前当朝说出的那番话,以至仁寿帝看朝堂之上的谁都觉得对方要妖言惑众,造谣他得位不正,其心可诛。
一时间朝堂之上人人自危,御史台和大理寺半年内抄的家比往常三年加起来都要多,百官敢怒不敢言,日日有新面孔站上朝堂。
帝王之心难测,心腹之臣几变,最后只剩下御史台的中丞大人,升任侍卫领的前金吾卫右骁卫将军,以及当年水灾之后,又频频做出政绩
的几位大人。
算起来那时年少恣意,敢与帝京争辉,一路随着他北上的手足们,张阁老告老还乡,夏经义被他亲手判处了死刑,故人寥落四散,大多成为一抔黄土,身边最后竟只剩下容明玉一人。
朝堂风云变化无常,容明玉依旧稳稳坐着他一人之下的异姓王,风光无限,令人钦慕。
直到有一天,仁寿帝想叙一叙天伦之乐,去凤栖宫里想见八皇子。听宫人说皇后娘娘带着八殿下去了太后宫中,也丝毫不见不悦,反倒饶有兴致地又摆驾寿康宫去见太后娘娘。
他并没有让宫人通报,而是径直往屋门走去,想要制造一个惊喜。
走到门口,听见里面一阵笑声,八皇子已经学会了跌跌撞撞地走路,也能说出一些连贯的句子来,逗得母后和祖母都很开心。
仁寿帝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笑意,朝堂上的疲惫这时候散了大半,正要推门进去,却听屋内的老嬷嬷说“老人常道孩子跟谁住久了,面相就会长得像谁,八殿下如今越来越像皇后娘娘了呢。”
”
“是,老奴嘴欠。”
嬷嬷笑着打起了哈哈,一屋子其乐融融,她漫不经心地说“老奴只是觉得,八殿下这眉眼不太像二殿下,更像宁宣王世子爷小时候,左思右想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到底觉得大约是因为娘娘您跟以前的王妃是姊妹,八殿下又原该是托生到您肚子里的,这才这般相像。”
太后闻言蹙了蹙眉,慈爱的目光变了一瞬,若有所思地望了望八皇子。
仁寿帝推门而入的动作停在了原地,院中伺候的众人半晌不敢出声。
良久,他放下了手,神色不明地离开了寿康宫。
当天稍晚些,一道圣旨秘密出宫,将宿怀璟带进了宫中。
此时已春末夏初,盛承星去世,折花会没了着落,但虞京都城上依旧热闹熙攘。
容棠坐在院子里,看遥远天空上一层又一层飘过来的云层,一道道纯白一道道缥缈,像是棉絮,在一块又一块地塞着四处破落的窟窿。
他望着天空许久,书房佛像之上莲台已经绽了十之八九,快要盛放;脑海中的系统空间半边全部露了出来,他望见无数栩栩如生的生灵。
大虞依旧繁华,隐蔽处有蠹虫,表面上百姓却仍旧安居乐业。
朝堂在帝王的之下,血洗了一波又一波,却有敏锐之士现,换上来的那些竟都是真的有大才学的栋梁之臣。
尸位素餐的大臣下位之后,顶替他们位置的全都是新鲜血液,满腔抱负。
大虞动荡不安,大虞欣欣向荣。
黎明前最黑最深的夜,藏在云絮之后。
容棠低低地笑了一下,轻声呢喃“你什么时候来找我呢”
而今这幅局面,若是不来找他,天道、抑或是主脑,又要给它的男主怎么样的逆天机遇,才能走到他们所认为的“正统”
之上呢
容棠很是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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