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经义图谋不轨,包藏反心,诛九族。
二皇子盛承星,身为皇家子嗣,蒙受天恩,却不懂知恩图报,反倒暴戾恣睢,意图谋反,不孝父皇,不敬先祖,按律当诛;然子不孝,父不可不仁,着免除死罪,打入天牢,终身囚禁,非死不得出。
六皇子盛承运,虽未直接参与此次谋反叛乱之行,但未尽到敦促提醒的职责,也不曾规劝兄长行善,终至酿成此种后果,罚俸一年,禁足半年,为皇陵守墓半年,静思己过。
宣旨太监合上圣旨,殿上众人大气不敢出。
一夕之间,大虞国内地位最尊崇的几人,瞬间树到猢狲散,昨日还是高楼宴饮清宵客,今天就成了堂前阶下死囚犯。
谁敢多说一句,谁不怕引火烧身
而等皇帝下了死刑之后,他起身,站在金銮殿上,巍峨得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山动人行,帝王厚重的衣袍扫过汉白玉的地砖,转身欲走,阶下跪着的人却突然抬起了头,讽刺地冲皇帝露出一个笑意。
盛承星说“皇家子嗣,
,
意图谋反不孝父皇,不敬先祖,按律当诛”
他刚经过人生中最混乱的一夜,又被仁寿帝一脚踹吐了血,踉跄着站起来,仰头直视千万人之上的君主,讽刺又凉薄地问他“父皇,您是皇位坐太久了,歌功颂德、满纸虚假的骈文看多了,忘了自己是怎么取得这个位置的了吗”
他说“论起暴戾恣睢,不敬先祖,包藏祸心,这满朝文武,宗室族亲,哪一个比得过您”
“你可别忘了”
盛承星眼睛通红,裹挟着滔天的恨意,要拉人与自己一道下地狱“当年伯父在世时,大虞可不是如今这幅模样,你看看这满朝文武,真正服你的又有几人拥你万世为王的又有几个”
“至少当时,可只有您和您的走狗们才想着推翻先帝,才图谋不轨、勾结外邦,引起边境战乱,还害死了先太子、卫小将军,以及那千千万万的边疆战士和子民”
“比起你,儿臣至少没亲自打开城门邀请外族入侵我朝疆”
“噗”
的一声,盛承星的话彻底卡在了喉腔里,队伍最前列的几人头上溅上了几滴温热的血液。
“庶子无状,满嘴疯癫胡话,当杀之。”
帝王沉怒威严的声音再一次在头顶响起,有人壮着胆子抬起头,却见一把长剑,剑刃刺进盛承星胸膛,剑柄握在帝王手中,新来的御前侍卫腰间挂着一把空空荡荡的剑鞘。
一切不过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盛绪炎扔了剑,冷漠而阴森地扫视过众人头顶,不怒、不解释、不失态,而只是淡之又淡地说“回家过年去吧。”
好像刚刚并不是他恨不得要杀了这满殿大臣,不是他在金銮殿上亲手了结了自己的儿子。
他只是平平淡淡地说了一句话,然后留下了五皇子、六皇子,便遣散了众朝官,连夏经义也已经被内廷侍卫带了下去。
宿怀璟离开的最后一眼,望见金銮殿内沈飞翼将兵刃从盛承星胸膛拔了出来,大量鲜血喷涌而出。他擦拭干净剑上血迹,又重新将其挂回了自己腰间,而后站在仁寿帝身后,不言不语像一尊石像。
太阳已经全部出来了,光线散射到两旁积雪之上,白的晃眼,又金灿灿的刺眼睛。
往日叽叽喳喳二两成群的京官这时候全都不敢说话了,一门心思闷头向宫外小步疾走,生怕慢了一点就要永远留在这座吃人的宫闱之中。
宿怀璟抬眼看到一个失魂落魄的身影,眸光轻动了一下,主动走过去打招呼“小卢大人。”
卢嘉熙脸色惨白,怔怔地转过头,看了宿怀璟半天,才终于回过神来,小声唤了一句“宿大人。”
宿怀璟点点头,问“要去我家吃饭吗,棠棠前两天还说好久没见过你了。”
柯鸿雪和沐景序去了江南,京中不安稳,宿怀璟又忙,容棠平日甚少出门,自然也是许久没见过卢嘉熙了。
后者闻言微顿,稍稍想了想,点头“叨扰世子爷世子妃了,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借我一套便服,家中姊妹众多,这样回去恐吓着她们。”
他鞋上头上衣摆上,到处都是血迹,有些暗沉,有些新鲜,有些是大殿和丹陛上残留的血迹,有些则是盛承星身体里刚溢出来的血。
他们上了马车,宿怀璟给卢嘉熙斟了一杯茶。
小卢大人捧着茶盏,半天都未饮下一口。
宿怀璟问他“在想什么”
卢嘉熙抬头,懵懵地看着他,一时没有应声。
在想什么
许多许多,皇家恩怨动辄诛九族的酷厉;先生口中顺应天道的登基到了盛承星嘴巴里,却是谋朝篡位;前脚刚说父不可不仁,后脚就当堂杀了亲生骨肉的帝王
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只是过了很久,才像是终于找回了声音一般,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呢喃“以后没有折花会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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