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缅稍稍一怔,笑了。
他起身离开蒲团,将堂下那颗蚕蛹拈了过来,放在炉边。
“施主与这天下的缘分,与那二人的缘分,等你想起来贫僧方才这个问题的时候,自会知晓。”
慧缅也不强求,温温润润地解释“至于你此行来的目的,也很快就会解决。”
他说“茶才上了半盏,戏刚演过一半,你若不自行离开,不必担忧会提前下场。”
容棠睁了睁眼,不可否认地松了半口气。
他来陀兰寺,明面上是为了还画,实则却是为了与慧缅相谈。
关于这个世界背后真相的问题,他不认为慧缅悉数知晓,或者说就算他知道,恐也不能全盘托出。
就连容棠自己,都不能跟宿怀璟聊到帝王征途这本。
世界意识有所限制,这是定然,所以他想求的,只是一个心安。
他究竟,还能陪宿怀璟多久
是会如前几世一般,理应走到天下既定的时刻,还是半路上就会被病体拖垮
慧缅将问题的答案告诉了他哪怕病症缠身,哪怕咯血昏迷,他轻易不会死去。
这就够了。
这已解决了容棠最迫切的疑问。
他拱手低头“多谢大师。”
“施主客气。”
慧缅轻声道,目光落在那颗蚕蛹上。
缝隙一点点扩大,蝶翅振动声传出,容棠疑惑低头,望见一只浅蓝色的蝴蝶于冰天雪地中破茧,羸弱地振着翅羽,在火炉边低空飞行。
鬼使神差地,容棠伸手,接住了那只蝴蝶。
弱小的生灵栖息在指尖,浅蓝与白皙相交,宛如这世间最温柔的画卷。
蝴蝶合翼,慧缅说“施主仁善,江南那数百万灾民也该感念施主仁心。”
容棠看了片刻那只蝴蝶,抬眼望向僧人,眸光再一次定格在他背后的白之上,问“大师这三千华,从何而来”
慧缅笑道“是我的因缘。”
“与我无关”
慧缅并不正面回答“这世间每一个人都息息相关。”
几瞬呼吸间,早出的蝴蝶片刻休憩后,振起翅膀起身,绕着容棠的指尖飞了两圈,而后转向,义无反顾地飞进了炉火之内,化作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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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之前慧缅唤容棠留步,递给他五枚崭新的平安符。
“快到除夕,施主年初求的那枚平安符想来已经陈旧,带回去换了吧。”
容棠微愣了愣,他与宿怀璟成亲前替他求过一枚平安符,承诺了大反派年年为他求一只,过去了两年,家里也确实有两只平安符。
而今一下多出五枚
他略迟疑了一下,接过符包轻捻,毫不例外地在其中摸出了香灰与纸张摩挲的痕迹,显是每一只平安符内都放了写着生辰八字的纸条,各有其主。
容棠原没有多少好奇心,可不知道是那头白太过扎眼,还是这五枚符包简直是某种明说的信号,他稍顿了两秒,还是问道“大师所说的因缘,可是亲缘”
高僧慧缅名满天下,有人说他是七旬老者,半步成圣;有人说他是活佛在世,百相千面。连当朝天子都难见他一面,可容棠与他两次相见,却次次轻易又随性,屡得高僧赠物。
若再算上前世
大理寺少卿卒逝,怎就至于慧缅亲自念诵三日往生经
他又想起来那场烧净了陀兰寺的大火,心下几乎断定。
慧缅“既入佛门,理应斩断红尘。”
容棠不想被他这样糊弄过去,反问“既入佛门,大师为何迟迟不剃度”
慧缅轻轻笑了一声“我剃了的。”
容棠一下顿住,慧缅说“施主亲眼见过,不是吗”
他剃了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