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区。
一座普通公寓楼。
没在市中心附近,但也不像江禅机住的那么偏远,地理位置不错,附近有学校有医院有市。
陈依依进入公寓楼的电梯,按动楼层按钮。
电梯启动,平稳地上升至指定楼层。
她走出电梯,掏出钥匙开门,进入她理论上的家。
现在时间已经挺晚了,作为一个高中女生,如果没提前打招呼这么晚才回家,家里人肯定着急了,但她知道没人会在意她什么时候回来。
“呸!我不吃这个!这个不好吃!”
餐桌边,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像皇帝一样大喇喇地坐着,将嘴里的食物吐到地上。
“好好,宝贝不想吃,咱们就不吃。”
男孩子左右分别坐着一男一女,百般讨好地哄着他。
女人没有责怪男孩子毫无礼貌的放肆行为,只是用卫生纸捡起他吐的食物,扔进垃圾筒。
满满一餐桌饭菜,中间还摆着一个硕大的生日蛋糕。
“来,宝贝尝尝这个,清蒸海鲈鱼,一根刺都没有!”
女人用勺子舀起鱼身上最鲜嫩的一块鱼肉,仔细确认过没有刺,递到男孩子的嘴边。
“还有这个,将近两千块钱一只的黄油蟹,专门给你买的!”
男人用吃蟹工具撬开蟹壳,再用勺子舀起满满的蟹黄与蟹肉送到男孩子的嘴边。
男孩子很胖,小小年纪就肥头大耳,脖子上围着餐巾,即使如此衣服上还沾了不少汤汁和油腻。
他不用自己夹菜,只管张嘴就行了,吃得满嘴流油,稍微不如意的就随口吐掉,若是合口味的,嫌男女两人喂得太慢,就直接下手抓。
无论是鱼还是蟹,他只吃掉最好吃的那部分,剩下的就不再吃了。
很快,餐桌上就一片狼藉,如果被红叶学院的礼仪老师看见这副吃相,非得气得原地爆炸不可。
他的年纪比梓萱小不了一两岁,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被宠坏的巨婴。
男女二人对他百依百顺,无论他做什么都笑脸相迎,轻声细语哄个不停,宠溺的眼神溢于言表,就像很多人溺爱宠物的方式一样,但他并不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宠物,而是一个孩子,一个逐渐成长、终有一天会成为成年人的孩子。
陈依依自顾自走进屋,扫了一眼这副她司空见惯的场景,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
屋里的三个人是她的父母和弟弟,而她在这里属于多余的人。
外人如果看到这样的情景,可能会以为这家的父母重男轻女,其实并非如此,起码这不是全部原因。
很早以前,弟弟还没出生的时候,她记忆中的父母对她还是挺好的,但弟弟的出生改变了一切。
弟弟的出生从母亲怀孕开始就不顺利,中间数次出现险些流产的危机,再加上出生时遭遇难产,几乎要了母亲的命,而弟弟差点儿无法降生在这个世界上。
出生后,弟弟又体弱多病,动不动就烧,父母总是大半夜的抱着他跑医院挂急诊,成了医院的常客。
可能正是因为这些原因,从他出生之后,父母就开始格外溺爱这个孩子,处处呵护,生怕他夭折——若是几个月大,或者一两岁、两三岁的孩子,备加呵护也无妨,人之常情,但随着弟弟的成长,这样过分的溺爱非但没有减少,后来越来越病态。
父母的精力是有限的,两个孩子很难一碗水端平,一方得到的关注越多,就意味着另一方得到的关注越少。
若生活是一款电子游戏,那么肯定会存在一根无形的好感度进度条,正在不可逆转地从中间慢慢滑向一侧。
陈依依知道弟弟体弱多病,处处让着弟弟,从不跟他争什么,包括父母的关注,还会在父母不在家的时候主动承担起照顾弟弟的责任。
后来,弟弟四五岁懂事之后,像狡猾的小狗一样学会了察言观色,他知道父母更宠爱自己,于是一步步试探父母的底线。
一开始是抢她的零花钱,后来是往她的饭菜里吐口水,后来展到撕她的作业,至于脾气的时候用东西扔她更是家常便饭。
父母总是说,弟弟还小,体弱多病,让她多让着弟弟。
其实这时候弟弟的身体已经没那么差了,不再经常感冒烧,但他体弱多病的印象已经深深扎根于父母的脑海,无论他长得多高多胖,在他们心中依然是那个需要小心呵护的幼苗。
陈依依一忍再忍,但忍让没有换来好的结果,渐渐地,她受弟弟欺负已经成了常态,而家里人也习惯了这样的常态。
父母的纵容令弟弟愈变本加厉,到后来以学画画需要画室为名,竟然抢占了她的卧室,把她逼到储藏室里去睡觉。
而所谓的画画,不过是随意涂鸦而已,花很多钱上的培训班什么也没学会,因为别人家的孩子在学,所以父母也给弟弟报了班。
上小学后,弟弟的学习成绩不怎么样,生活自理能力更是差到极点,学校的老师们都替他着急,父母却总是说弟弟还小,长大一些就好了。
说得好像到了某个年纪一夜之间就会变成另一个人似的。
从睡在储藏室的第一个晚上起,她就已经知道自己是这个家里多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