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村子太荒僻,阮妙文在村子里的行动没有受到限制,相对比较自由。
村里最多的怀孕的妇人,还有一些老人,那些妇人好似没有生气的木雕,永远只有一个表情。
起初,阮妙文还会和这个孕妇打招呼,可被冷待了几次后,她也逐渐没了兴致。
倒是有一个女人比较特殊。
阮妙文记得,那是初春的清晨,瓦檐垂下的冰锥开始滴水时,东边草席突然传来腐臭味,她忙去查看,却看到一个奄奄一息的妇人,似乎快要离世了,却不甘心地挣扎着。看到她来,不停地招手着。
她问,要不要拜我为师?
阮妙文寻思着,人都快要死了,那就满足她的遗愿吧,没想到还真的学会了一些东西。
她说,如果想要逃离这个村子,一定要在那些衣着华贵之人来到这里挑选少女的时候,展现这些才能。
阮妙文一股脑地全说了。
阮眠霜静静听着,隐约猜到了这个村子的真相。
太残忍了。
“所以,你是被那些人选中,又来到了江南?”
燕氏也是头一次知道。刚刚认下的义女居然有这么丰富的经历,好奇地追问。
“是。”
阮妙文点头。“来到江南之后,我就被送到了一家书院读书。因为我父亲是秀才,我自幼读过很多书,所以我是学堂里成绩最好的。我只在学堂里呆了半个月,就被选了出去,单独住在了一个府邸里。府里有很多院子,我和两个姐姐住在一个院子。”
恰巧一行人走到厢房,淡淡的沉水香唤醒了她的记忆。
两个姐姐,一个名唤芷荷,一个名为红蕖。显然,这不是她们真名。
“我初见芷荷姐姐时,她穿着月白衫子,正在绣并蒂莲,银针穿过素绢出沙沙轻响,腕间银镯却始终不曾晃动分毫。我当时觉得,她的绣工好厉害,我要学!”
一个不合时宜的形容,把燕氏和阮眠霜都逗笑了。
阮妙文认真道:“莫笑,那个助我离开村子的女人告诉我,一定要想办法多学点东西。我好不容易从那个地方出来,自然要信她的话。”
“嗯。”
燕氏点头,“有一颗学习的心是好的。”
阮妙文被夸了,脸颊微红,继续讲道:“芷荷姐姐看到我来了,指着倚在廊柱边的红衣女子,说,她是红蕖,以后我们就在一个院子里住。红蕖姐姐抛给我一枚酸杏,我慌忙接住时,现她脚踝系着金铃铛。而后,廊外飘来细碎人声,十几个翠衫婢女捧着朱漆食盒匆匆走过,腰间玉牌在暮色中泛着幽光,看着和墓地里的鬼火一样阴森森的。j
“当夜,我被噩梦惊醒,听见东厢传来断续琴音。我赤着脚踩过露水浸润的青砖,看见红蕖用那双长着冻疮的手在月光下抚弄焦尾琴。她和我说,这是《折柳曲》。上个月西院有个姑娘弹错两个音,第二天她窗前的海棠就枯了。她说着,琴弦猝然崩断,红蕖姐姐的手也出了血,她将渗血的指尖含进口中,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这院子怪可怕的。”
“次日晨雾未散时,我在回廊撞见捧着鎏金盆的仆妇。铜盆里浮着几缕带血丝的乌,混着玫瑰香露的腥甜气息直冲鼻腔。芷荷突然从月洞门后闪出,将我拽到太湖石后。院墙外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我们匆匆回了院子,我察觉到芷荷姐姐指尖冰凉。她告诉我,每月初七的月课都不能出错。上等红衣娘子住南阁,用金丝牡丹帐;中等蓝衣住北厢,睡素纱屏风榻。芷荷姐姐还没说完,我就被嬷嬷领去上早课。等我上完早课向她询问没说完的话时,她却什么都不肯说了。”
“三月初六那一天,我得知,我没有在考核名单上。所以,初七那日就一直待在院里。这日绣娘送来新的绣样,素绢上描着金丝牡丹图。牡丹花蕊处藏着极小的楷书,正是北方孕村那位濒死妇人教我的密文。”
“月满夜,看东墙第三块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