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眠霜一直担心,养父母因为侯府的缘故,不愿与她亲近。弟弟年岁小,无法照顾父母,如今多了一个干妹妹,她倒也宽心了。
阮眠霜笑道:“妹妹可是坐在马车上?快下来,让姐姐瞧瞧。”
“阿姐?”
扎双螺髻的少女从马车探出头,急忙下车,发间木簪雕着歪歪扭扭的桃花。
阮眠霜目光凝在少女指尖,那上面密布着被绣针戳破的旧痕,显然在家中受了不小的搓磨。
“都过去了!”
阮眠霜心疼地握住干妹妹的手,多秀气的女孩,却被狼心狗肺的亲戚卖给了牙子。
阮妙文忽然捧来个脱漆木匣,里头整整齐齐码着二十方绣帕——从歪斜的竹叶到灵动的锦鲤,每方右下角都绣着“霜”
字。
“姐姐,妹妹初来乍到,不知要给姐姐送什么礼物,索性自己绣了一些帕子,姐姐莫要嫌弃。”
阮妙文的指尖闪着微光,那些针孔在这一刻格外刺目。
阮眠霜取下辛夷花样式的发簪,亲手给妹妹插上:“和你真配。”
侯府门口传来环佩叮当,齐云舒带着两个婆子迎出来,一见面,就对两人行了万福礼:“恩公。”
蝉鸣撕开五月溽暑,侯府门前的石狮正映着刺目白光,腕间三对翡翠镯子磕在青玉禁步上叮当作响。
阮玉堂和燕氏慌忙要跪,却被齐云舒亲自搀住。燕氏不自觉地攥着荷包,里头裹着眠霜幼时的桃木平安锁——锁芯还存着当年当掉的银丁香。
侯夫人将洒金笺塞进燕氏温润的掌心:“这是京郊五十亩良田的地契。”
却触到对方虎口处陈年烫疤——正是那年眠霜儿时打翻药碗留下的。
阮眠霜瞥见伤疤,想起旧事,语气有些哽咽:“那夜我突发高热,阿娘背着我去医馆。我浑身难受,不想喝药,不小心打翻了药碗,药很烫,就在阿娘手上留下了……”
蝉声骤歇,阮玉堂别过脸去,喉结在晒黑的脖颈上滚动。燕氏一向爱美,若他那时没有在外行商,或许,燕氏就不会有这个疤。
“诶,外头热,快入府吧!”
齐云舒见众人有些尴尬,忙插话。
燕氏点头:“对,外头热。”
院子内飘来冰湃瓜果的凉气,在灼热的石板路上蒸腾成一片氤氲的泪光。午时的阳光斜斜照在门楣“忠孝传家”
的金匾上,将一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齐云舒将阮家人安置在外院的东厢房,转身去了厨房安排晚膳。
燕氏打量地房间的布置,她虽是庶女,但见识不差,自然晓得屋里的布置费了不少心思。她小心翼翼地做到金丝楠木椅上,生怕磕坏了椅子。
“娘,你不必这么拘谨。你就当是在自己家住着。”
燕氏瞪了阮眠霜一眼:“你这话说得轻巧。”
阮玉堂问:“怎么没看见侯爷?莫不是嫌弃我们……”
“爹爹说的什么话。”
阮眠霜知道父亲心里一直有几分自卑,忙将两人的手叠在自己掌心,解释道,“祖父上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