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着路牌箭头对准的方向,往北两百米,过条马路就到。“赌他们不敢在大街上开枪。跑!”
步行街的出入口设有拦车桩,他们的车开不进去,我们的劣势就少一些。我俩飞奔着横穿马路,引来不少路人侧目,人流登时陷入停滞,下一秒又被一辆全驶来的黑车撞散——和数日前将我们撞下山崖的作风如出一辙。
伴随着行人的尖叫和烧胎声,眼前的画面因惊惧而闪断,从虞百禁掠过我手指末梢的衣角,到他起跳腾空、借助惯性化解了冲击力,从黑车的引擎盖上翻身滚过,再到他双脚落地,拉起我冲到马路对面,我的灵魂都出窍了几秒,大脑一片空白,等到神智归位才暴跳如雷:“你这个疯子!!!”
迟来的后怕和徒然的恼怒交织在一起,几度让我喘不上气,冷汗爬满脊背,“以后不准胡来,这就是你给我的补偿!”
“这点哪够?”
他眼角的笑都快飞出来,丝在风里飘动,“对我多提一些要求嘛。比如……想不想要钻戒?”
他指着一家开在步行街边的珠宝行,“理论上来说大家都会准备钻戒,但我还是想问你喜不喜欢。”
“不要。”
我硬邦邦抛出一句,又自觉这话太不近人情,“不要钻戒……一般的就行。不然我……工作的时候要摘下来,怕,把它弄坏……”
我低头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别玩儿了!”
一眨眼的瞬息,他却闪身到我跟前,一脚侧踢、将一个企图从身后偷袭我的人踹出几米远,从路中央滚到了路肩上,“素圈吗?嗯,应该很适合你!”
“把门关起来。”
我对沿街的另几家商铺喊道,“不影响你们做生意。”
珠宝店的迎宾小姐慌忙返回店内,相邻的奶茶店也把排队取餐的顾客们往店里请,不出我所料的,那帮来抢照片的人自是不肯善罢甘休,这或许是他们最后的机会。成败在此一搏。
我本无心恋战,然而此时此刻,回想这十几天来的倥偬,我们被那样步步紧逼,新仇旧恨一股脑地涌上心头,索性不再多费口舌,谁奔着我来就揍谁,不问究竟,不顾死活——他们还敢开车撞虞百禁。
他们还敢开车撞虞百禁?
我婚没结成,戒指也没买,珠宝店的镶金门把手先被我砸断了,用另一个人的头。女柜员们在屋里叫,催促着要报警,我只好转移阵地,去了隔壁一家正在装修的店铺。貌似是服装店,毛坯房,水泥地面上堆放着成摞的贴片瓷砖、尚未组装的灯具和涂料桶,店内无人,装修工人们看样子是去吃午饭了,沾满油漆的工作服和工具箱平摊在地上,被接连倒下的人体砸得灰尘乱飞。
混战告一段落,虞百禁掂了掂手中染血的榔头,问几个仍想爬起来的人:“‘那人’给你们多少钱啊,值得这么给他卖命?”
我守在店门口,刚揪住一个小青年的领口,他双膝一软,耷拉着一对八字眉,忽然叫了一声:“哥!自己人!”
我的拳头止在半空:“……谁?”
偏偏就是这一停顿,我被一股劲力从屋外撞进屋内,脊椎震得一麻,但肉搏中处于下位更加不利,我忍着痛,正待蓄力给对方一脚,身上重量便是一轻,来人已被虞百禁按倒在落地橱窗内侧,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一个不知哪来的小男孩,正趴在橱窗外侧,睁大了一双好奇的眼眸。
我急忙对虞百禁喊:“停手!”
他也现了橱窗外那双充满童真的眼睛,小男孩六七岁的模样,牛仔色背带裤上别着卡通人物的徽章,隔着玻璃,很大声地问我们:“叔叔,你们在干什么呀?”
虞百禁眨了眨眼,双手还箍在身下那人的脖子上,任凭对方踢打挣揣,他纹丝不动,及至我连滚带爬地从地上捡来一件工作服,捂在那人脸上,尽可能平静地回答:“……拍电影。
“叔叔在拍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