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书并不多,只有几本佛经。
很适合他。
感觉是老天爷都提醒他要静心。
只是他今夜似乎颇为躁动。脑海里总是浮现苻煌那句:“很乖。”
苻煌说那句话的时候姿态闲适,表情看不清,却叫人觉得森森生寒,起鸡皮疙瘩。
他余光瞥向苻煌,隔着屏风,只看到苻煌身边几个秘书省的红袍内官。
一群哑奴组成的高级秘书,比青元宫那些工作机器更像人偶。
这种诡异的死气沉沉的氛围,以苻煌为中心蔓延,好像他走到哪里,这股黑暗的气息就会蔓延到哪里。
但他此刻却觉得这种阴沉的气场,带有一种奇特的魔力。
那如天网一样的枝桠终于如藤蔓垂下来,张牙舞爪地将他包围。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他闭上眼睛默念,听见火炉里崩裂的炭花声。
今晚他要守夜,不等苻煌那边看完奏折,他就先吩咐庆喜他们去给他打地铺。
秦内监垂手站在旁边,低声说:“地上湿冷,王爷睡榻上也无妨,这么大的一张榻呢。”
老天爷啊宽恕他。
苻晔道:“我睡觉不老实,也不习惯与人同榻,就睡下面就行。”
他最担心的其实是苻煌。
他觉得现在的苻煌很霸道。
如果苻煌就是要他上去与他同榻,他能拒绝得了么?
苻煌很可能是命令,不是商量。
苻煌素来说一不二。今日尤其不可违逆。
他想了想,打定主意,他如今圣宠优渥,偶尔拒绝苻煌一下,应该算恃宠而骄,不算忤逆。
总之他肯定是不能和苻煌一个床睡觉的。
至少今夜不行。
秦内监无法,只好叫庆喜他们给他在皇帝龙榻前放了个更低一些的湘妃竹榻。
放的时候扭头去看皇帝,想着皇帝如果开口制止最好。
但皇帝办公很认真。
那湘妃竹榻的榻身以螺钿嵌出九鸾逐日纹,上面云州产的丝棉絮就铺了四层,最上层盖着百蝶穿牡丹锦被,那蝴蝶都是用孔雀羽线掺金丝捻成,稍一挪动便光漾如流霞。
苻晔觉得自己此刻真的有点像个穷奢极欲的娇贵宠妃。
但他睡觉对床铺真的要求很高。要软,要香,要干净。苻煌以前都说过他娇气。
苻煌这些日子算得上勤勉,加上殿试在即,他又工作到深夜。随侍的宫人都已经退下去了,秦内监也打起了盹,只有庆喜,一直默默在旁边站着,十分敬业。
察觉皇帝起身,秦内监师徒俩都机灵起来了。
苻晔闭上了眼睛,心中还紧张盘算如果苻煌要他同榻,他要先怎么委婉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