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不再是他所熟悉的源堡。
在明白这点的瞬间,他知晓他最大的不幸就是没能在苏醒的当下直接陷入疯狂,化为失去自我的怪物。
“这么不喜欢这个身体吗?我已经尽量依照记忆中的印象给予复原的‘奇迹’了。”
熟悉的嗓音轻飘飘地落下,来自于克莱恩意料之中的元凶。
阿蒙落座于青铜高背椅的首位上,从容而优雅,像是那位置自开天辟地以来就是归属于他的王座,但那双翘起的双脚显示了祂轻佻的本性。神祇静静地观察克莱恩痛苦挣扎的样子,正如欣赏跌落地面的秋蝉的苟延残喘。
“……我、输了?”
克莱恩以发抖的唇瓣艰难地组合问句,试图厘清情况,垂下脑袋的他彷佛是从属真神的天使般顺服,但他知道他充其量只是心血来潮的俘虏。落在这位的手里,纵使死亡也无法逃离。
“‘没错,你战败了’,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阿蒙说道,在充分享受克莱恩内心的错愕慌乱之后,慢悠悠地开口。“……虽然这么自称也无所谓,但不属于自己的胜利作为勋章可不怎么光彩。”
阿蒙自嘲地笑了几声,打量克莱恩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疑惑。“我没能赢过你,而你也并非一般定义的输家,你不记得了?”
“……我丧失了一小段死亡前的记忆。”
克莱恩缓了一阵才给出回答,嗓音因为疼痛而显得低哑。他或许身处于比光怪陆离的恶梦还荒诞的现实中。
“看来‘精神印记’并不牢靠,无法完整地修复你的一切。”
阿蒙垂眸望向奴仆般匍匐于地的前任“愚者”
,眼神少了几分往常的戏谑,平添几分神性的淡漠,像是看着滚落脚底的石块,但又不是那么无谓。
祂想要重新估量这块石头的价值。
切割也无所谓,碾碎也无所谓,祂想知道这人在光芒之下闪烁的色彩是否属于永恒,抑或只是迷惑视线的幻影,空洞无物。
“我和唯一性相处的时间可没有你久。”
克莱恩冷冷地说,总算是了解了自己的复活方式。事实上他才刚晋升为真神就面对阿蒙闯入源堡的危机,还没捂热唯一性就转手了。“为什么要复活我?”
“……我们先来谈谈你的死亡吧?”
阿蒙笑瞇瞇地说,戴着黑手套的手指捏了捏镜片,卖了个关子。“你放任那位‘诡秘之主’侵蚀并且封住源堡的手段确实不错,一度将我逼向绝境,不过你最终没有撑到得胜的时刻,然后……”
阿蒙的双掌缓缓地阖上,动作像是压碎坚果果壳。克莱恩蹙起眉头,猜想那大概就是他自己最后的死状。“在完全失控的危险之下,你放弃了一切攻击,请求我将你杀害。”
“……”
克莱恩残缺的记忆虽然存在着阿蒙侵入源堡以及之后他们对峙的部分,但缺乏死前的一段记忆,尽管无从辨认真伪,不过他认为他的死因没有造假的必要。
争战已然结束,树梢的甜美果实既被摘取,剩下的只是对历史的唏嘘或嘲笑罢了。